第21章 神仙二十一_太平廣記白話故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1章 神仙二十一(2 / 2)

司馬承禎聞言,神色平靜如水,隻微微躬身:“陛下,老子有言:‘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他的聲音清朗,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人心目所及,所知所感,已是紛擾無儘。如能日日減損這些執著妄念,尚且難以臻於清淨,又何必再去鑽研那些玄虛的術數,徒然增添心智的負累呢?”

睿宗若有所思,繼而追問:“先生所言,修身養性,以無為求清高,朕深以為然。然則治理這泱泱大國,若也以‘無為’處之,又當如何?”

司馬承禎目光澄澈,仿佛穿透了宮牆,望向浩瀚天地:“治國之道,與修身之理,本為一體。陛下請看老子所言:‘遊心於淡,合氣於漠,順物自然而無私焉,則天下治矣。’”他稍頓,引經據典,“《易經》亦雲:‘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蒼天何曾言語?四時更替,萬物生長,無不信然有序;天地無所強為,卻成就了亙古長存的造化。這‘無為’二字,看似虛靜,實則是順應萬物本性、摒棄私欲妄為的治國樞要。”

一席話,如清泉流入心田。睿宗豁然開朗,擊節讚歎:“先生真乃得道高士!此論精辟,令朕茅塞頓開!”他龍心大悅,執意要留司馬承禎在朝中委以重任,加以顯赫尊位。

司馬承禎依舊平靜地搖頭,如拂去衣上塵埃:“山野之人,粗服糲食足矣。陛下若真念山野微勞,容貧道歸返白雲深處,便是莫大恩典。”

睿宗見他去意已決,知不可強留,心中雖有不舍,更多是敬重。臨彆之際,他命內侍捧出兩樣禦賜珍品:一架古雅寶琴,一襲霞光流轉的華美花帔。“此琴,願先生山居清寂時,有鬆風為伴;此帔,願先生身披雲霞,常葆高潔。”皇帝的話語間,帶著真誠的祝福。

消息傳出,長安城裡的公卿顯貴紛紛前來相送。長亭外,車馬盈路。眾人感佩其高風亮節,紛紛賦詩相贈。其中常侍徐彥伯所作最為動人,他將司馬承禎與當時另外九位超然物外的名士並列,譽之為“仙宗十友”,司馬承禎高居其首。

司馬承禎懷抱禦賜的寶琴,肩披那雲錦般燦爛的花帔,在眾人依依目光中,轉身走向歸途。華服未掩風骨,重寶未動初心。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終於沒入通向天台山的官道儘頭,仿佛一滴水珠,悄然融回了那片孕育他的浩渺雲海。

玉霄峰頂,茅簷依舊。司馬承禎解下花帔,疊放一旁,隻餘素樸布衣。他盤膝而坐,手指輕輕拂過那禦賜寶琴的冰弦。清越的琴音悠然響起,不高亢,不激越,如石上清泉,自在流淌,與山間的鬆濤、鳥鳴、流雲應和,渾然一體。琴聲裡,是那損之又損後空明澄澈的心境,是順應自然、不染塵埃的逍遙。

山下塵世喧囂,功名如潮起潮落;山巔琴音澹泊,道心似雲卷雲舒。睿宗所賜的寶琴與花帔,靜置於茅屋一隅,無聲訴說著一個道理:真正的尊貴,從不在身外之物的堆砌。當一個人內心足夠強大豐盈,能如司馬承禎一般,對世間最耀眼的冠冕輕輕道一聲“不必”,那寶琴的弦上,便自有白雲舒卷,天地清音。這份放下與從容,才是生命至高的華彩。

3、柏葉神仙

北疆重鎮太原府,來了位新節度使李詵。李大人坐鎮北門,軍政繁忙,卻常聽人提起晉山深處有位奇人:尹道士。此人常年隱居,不食五穀,隻嚼山中柏葉為生。更奇的是,此人雖滿頭銀絲如雪,麵容卻光潔如少年,常獨自在太原城裡悠然閒逛。

城中坊市間,有位年過八旬的劉老翁,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每見尹君飄然而過,他便拉住街邊後生,渾濁的眼裡泛起奇異的光:“瞧見沒?那位尹神仙!我像你們這麼大時,就聽我外祖父念叨過。”他咂咂沒牙的嘴,追憶道,“我外祖父說,他七歲那年,就認得尹先生啦!算到如今,少說也七十多年過去嘍……你們瞧瞧,尹先生那臉盤兒,可曾變過一分一毫?這不是真神仙是什麼!”他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聲音帶著歲月磨蝕的沙啞,“老漢我黃土埋到脖子根啦,你們正當年,可得把尹神仙的模樣刻進心裡頭去!”

這話劉老翁念叨了幾十年。當年聽他絮叨的少年郎,如今也成了白發翁。可那位穿行於市井的尹君,依舊鶴發童顏,步履輕健。時光在他身上仿佛凝滯,凡人的一生,於他不過瞬息。

新任太原府司馬嚴綬,是個癡迷玄妙的人物。聽聞尹君奇事,心癢難耐。每逢休沐,必策馬出城,直入晉山深處尋訪。崎嶇山徑,他走得汗流浹背,隻為在尹君那簡陋的草廬前坐上一時半刻,聽幾句似懂非懂的山中妙語,或看尹君閒閒地嚼幾片青翠柏葉。嚴綬眼中熾熱的探求,常撞上尹君眼底古井般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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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嚴綬升任太原節度使,成了北門統帥。權勢在手,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入山,恭恭敬敬將尹君請進了威嚴的帥府。他在府內收拾出最清幽的院落,鋪設錦茵,珍饈羅列,欲與尹君朝夕相伴,參悟長生之道。

尹君來了,依舊一身舊布衣。嚴綬日日設宴,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尹君隻略略動幾箸清淡素菜,更多時候,是拈起隨身布袋裡的幾片柏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神情恬淡如在山中。

一日,嚴綬按捺不住,指著滿桌珍饈問:“仙長久居深山,唯以柏葉為食,其中必有玄奧長生之理,可否賜教?”

尹君咽下口中柏葉,微微一笑,聲音清朗:“大人可知柏樹為何四季常青?其葉凝地氣之精,聚風霜之華,自有堅韌清苦之性。食之非為長生,隻為滌蕩濁氣,令身心輕安,更近自然之息罷了。長生與否,不在口中物,而在心頭境。”他目光掠過窗外高遠的秋空,“大人盛情,貧道心領。然此間富貴,實非我久留之地。”言語間,已有辭彆之意。

恰在此時,府中傳來噩耗——嚴綬一位在長安為官的親弟弟,因病突然亡故!消息如驚雷炸響,嚴綬悲痛欲絕,幾乎昏厥。府邸上下頓時陷入一片忙亂哀戚。

混亂之中,無人留意尹君何時悄然離開了那華美的庭院。待嚴綬從悲痛中稍緩,想起尹君,急命人去尋,回報卻說:院落空空,唯餘幾片洗淨的柏葉,整齊地放在尹君曾坐過的蒲團上。那隱士,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再無蹤跡。

嚴綬心中悵然若失,一麵強忍哀慟處理亡弟喪儀,一麵派人四處尋訪尹君下落,卻如石沉大海。

數月後一個清晨,帥府守門老兵揉著惺忪睡眼打開沉重的府門,赫然發現門外地上端端正正放著一隻青布包袱。包袱皮上無字,解開一看,裡麵竟是一套折疊整齊的、嚴綬亡弟生前常穿的官服!老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進去稟報。

嚴綬捧著亡弟的舊衣,雙手顫抖。衣料間,隱隱透出一股山中柏葉特有的清冽苦澀之氣。他猛然抬頭,望向晉山方向,心中一片雪亮:定是尹君!他竟以這種方式,最後一次踏入了帥府的門檻,無聲地歸還了這段塵緣。

他立刻帶人飛馬出城,重入晉山,直奔尹君舊日棲身的草廬。推開那扇熟悉的柴扉,屋內景象卻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尹君平日打坐的蒲團上,空空如也。地上,他常穿的布鞋、布襪,分左右整齊擺放著,仿佛主人隻是暫時脫下了它們。衣物鞋襪俱在,人卻如同水汽般蒸發了。

山中樵夫後來傳言,尹君離去那日,有人曾見一道清瘦的銀發身影,獨自登上晉山最高的孤峰。他麵向初升的朝陽,伸展雙臂,身影在萬丈金光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縷帶著柏葉清香的微風,融入無垠蒼穹。

消息傳回太原城,那位早已老得直不起腰的劉老翁,坐在自家門檻上曬太陽。聽完鄉鄰的講述,他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悟的光芒,布滿皺紋的臉上竟露出孩童般通透的笑意:“走了好啊……尹神仙本就不屬於這堆滿煩憂的人間煙火。他這一去,是回了真正自在的地方嘍。”

帥府深院,嚴綬獨自立於窗前,手中摩挲著亡弟那件殘留著柏葉清氣的舊衣,望向窗外晉山巍峨沉默的輪廓。長生容顏終是幻影,尹君以一場徹底的“消失”,點破了世人最深的執迷。他歸還衣物,留下空鞋,如同拂去最後的痕跡,告訴世人:真正的永恒,並非形骸的羈留,而是靈魂如風般自由來去的境界。那孤峰頂消散的身影,是拋卻形骸的釋然,亦是歸於天地的圓滿——原來最深的道彆,是讓你找不到一絲憑吊的痕跡,唯餘山風過處,一縷若有還無的柏葉清氣,在懂得放下的心頭縈繞成永恒的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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