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火了!著火了!”喊聲劃破了夜空,南市的人從睡夢中驚醒,慌慌張張地往外跑,有的提水桶,有的搬木盆,可火勢太大,火苗躥得比屋頂還高,濃煙滾滾,把半邊天都染成了橘紅色。人們看著熊熊烈火,急得直跺腳,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南市的房子挨得太近,全是木頭結構,火一燒就連成了片,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家鋪子被吞進火裡。
此時,土地廟裡的天自在卻沒像旁人那樣慌亂。他坐在神像前的石階上,看著廟門外衝天的火光,嘴裡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被守廟的廟祝聽得真切:“此方人為惡日久,天將殺之。”廟祝嚇了一跳,剛想追問,就見天自在站起身,伸手探進階前那個裝雨水的石盆裡,舀起一捧水,朝著空中的濃煙潑了出去。
就這看似尋常的一潑,怪事發生了——隻見一股淡淡的白氣從廟門飄了出去,順著風勢往南市的方向飄去。白氣所到之處,原本燥熱的空氣忽然變得清涼,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落了下來,而且越下越大,轉眼間就成了傾盆大雨。那雨像是長了眼睛,全往著火的地方澆,原本囂張的火苗被雨水一壓,“滋滋”地冒著白煙,沒一會兒就矮了下去,最後竟被徹底澆滅了。
雨停後,南市的人看著滿地狼藉,又驚又喜——雖說不少鋪子被燒得焦黑,但好在火滅得及時,沒蔓延到更多地方,也沒人受傷。有人想起剛才的大雨來得蹊蹺,紛紛議論起來。這時,廟祝走了出來,把天自在在廟裡說的話、潑水降雨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人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場救命的大雨是天自在引來的。
可等人們趕到土地廟,想謝謝天自在時,卻發現廟裡早已沒了他的蹤影——神像旁空蕩蕩的,隻有他常坐的石階上,還留著幾根散落的頭發。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有人說看見他往北邊的山裡走了,也有人說他順著江水漂走了,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們漸漸淡忘了天自在。直到半年後的一個深夜,南市再次起了火。這次的火比上次更猛,而且夜裡沒風,卻燒得更快,整個南市幾乎被燒了個精光,不少人不僅沒了鋪子,連家都沒了,隻能抱著被褥在街邊哭。這時,人們才想起天自在當初說的“此方人為惡日久,天將殺之”,再想起上次那場及時雨,終於明白——上次的雨不是天自在該救,而是他心善,給了人們一次改過的機會。
原來這半年來,南市的風氣越來越差:有的商販在秤上動手腳,缺斤短兩;有的酒肆往酒裡摻水,糊弄客人;還有人見財起意,偷搶外地來的客商。人們隻圖眼前的小利,把良心拋到了腦後,天自在當初的話,其實是在提醒大家要守本分、行善事,可沒人放在心上。
後來,利州的人再沒見過天自在,但他的故事卻傳了下來。老人們常跟孩子說:“彆以為做壞事沒人知道,天自在的眼睛,其實就是我們自己的良心。”
其實天自在從來不是什麼“神仙”,他隻是個看透人心的普通人。那場大雨,是善意的提醒;後來的大火,是因果的必然。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也沒有憑空而來的災禍,你對彆人的每一份真誠,對規矩的每一次遵守,都是在為自己攢下平安;而那些偷奸耍滑、損人利己的小聰明,早晚都會變成燙手的麻煩。真正的“自在”,從不是隨心所欲,而是守住良心、行得端正,這樣才能睡得安穩、活得踏實——這,才是天自在留給所有人最珍貴的道理。
6、掩耳道士
後蜀利州的南門外,是整個城裡最熱鬨的地界。每天天剛亮,挑著擔子的、推著車的、牽著馬的商販就把街道擠得滿滿當當——賣蜀錦的鋪子掛著五顏六色的料子,隨風飄擺;賣臘肉的攤子前,油汪汪的肉串引得蒼蠅嗡嗡轉;還有賣豆花的、修鞋子的、說書的,吆喝聲、說笑聲混在一起,連空氣裡都飄著煙火氣。
這天上午,人群裡忽然多了個紮眼的身影。是個道士,穿的羽衣早洗得發灰,邊角磨得破爛,有的地方還打了補丁,露出裡麵的粗布內衣。他手裡提著個舊布袋子,走到街心最顯眼的地方,往地上一蹲,從袋子裡倒出些圓滾滾的種子,黑褐色的,比尋常葫蘆籽大了一圈。
“賣葫蘆子咯!賣葫蘆子咯!”道士扯著嗓子喊,聲音有點沙啞,“一二年間,這籽兒種出來的東西,保準有用處!每一苗隻結一顆葫蘆,能盤在地上長,大得很!”
路過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鬨。賣布的王掌櫃湊上前,拿起一顆種子瞅了瞅:“道士,你這葫蘆籽看著也沒什麼特彆的,尋常葫蘆結的籽比這小不了多少,憑啥說有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道士沒急著辯解,從懷裡摸出塊白土疙瘩,在地上畫了起來。他畫得很快,沒一會兒,一個比水桶還大的葫蘆模樣就出現在地上,葫蘆藤盤繞著,看著就結實。“你們看,”道士指著畫,“種出來就是這樣,到時候用處大著呢!”
可沒人信他。賣豆花的張婆撇了撇嘴:“這道士怕不是餓糊塗了,這麼大的葫蘆,種出來能當啥?裝水都嫌沉!”旁邊的人也跟著笑:“就是,怕不是想騙幾個錢買吃的吧?”“狂人一個,彆聽他胡扯!”
道士聽著眾人的議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把種子重新裝回袋子裡。忽然,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猛地用雙手捂住耳朵,拔腿就往街尾走,嘴裡還念叨著:“風水之聲何太甚耶?太吵了!太吵了!”
這舉動更引來了嘲笑。幾個半大的孩童追在他身後,學著他捂耳朵的樣子,蹦蹦跳跳地喊:“掩耳道士!掩耳道士!”道士也不回頭,腳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裡。從那以後,隻要這道士來南門賣葫蘆籽,孩童們就追著他喊“掩耳道士”,他依舊捂耳急走,葫蘆籽也一顆沒賣出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人再把道士和他的葫蘆籽當回事。直到第二年秋天,怪事發生了。
那天夜裡,原本晴朗的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雨越下越大,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住在嘉陵江邊的人驚叫起來——江水不知什麼時候漲得老高,渾濁的江水裹著泥沙,像一條咆哮的巨龍,衝上岸來,沿著南門的街道漫過去。
“漲水了!快逃啊!”驚叫聲此起彼伏。住在低處的人家,水已經漫到了門檻,家具、被褥被衝得漂浮在水裡,人們扶老攜幼,慌慌張張地往高處跑。短短一個時辰,江水就淹沒了數百戶人家,不少人隻能爬在屋頂上,望著茫茫大水,又怕又急。
就在這時,有人指著江麵上喊:“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遠處的江麵上,有個小小的身影。仔細一看,竟是那個“掩耳道士”!他坐在一個巨大的葫蘆瓢裡,瓢身比他畫的還要大,穩穩地浮在水麵上。道士依舊用雙手捂著耳朵,嘴裡大聲喊著:“水聲風聲何太甚耶?太吵了!”
那葫蘆瓢順著江水漂著,速度不快,卻穩穩當當,任憑江水怎麼翻滾,都沒翻倒。眾人看著道士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江霧裡,沒人知道他漂去了哪裡。
直到這時,人們才猛然想起道士去年賣的葫蘆籽,想起他畫的大葫蘆,想起他說的“一二年間,甚有用處”——原來他不是瘋癲,是早就知道會有這場大水,想賣葫蘆籽給大家,讓大家種出大葫蘆,做成瓢,好在漲水時保命啊!可當初,誰都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還嘲笑他是“狂人”。
後來,江水退去,南門一帶一片狼藉,不少人家沒了住處,隻能搭起草棚度日。每當有人說起那場大水,說起江麵上的掩耳道士,都忍不住歎氣:“當初要是信了道士的話,種些葫蘆,也不至於這麼狼狽啊!”
日子久了,掩耳道士的故事就在利州傳了下來。老人們常跟孩子說:“彆隨便嘲笑看著奇怪的人,有時候,人家說的‘瘋話’裡,藏著救命的道理呢!”
其實,掩耳道士從來不是什麼“怪人”,他隻是個有遠見、心善的人。他的“掩耳”,或許不是真的怕吵,而是怕聽不見旁人的苦難;他賣葫蘆籽,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想給大家留條後路。這個故事說到底,不過是想告訴我們:不要被眼前的偏見蒙蔽雙眼,對那些看似“不合時宜”的提醒,多一分耐心,多一分信任,或許就能在危難時,為自己留一份生機。善意從來不會憑空消失,隻是有時候,它會穿著“奇怪”的外衣,等著我們去發現。
7、抱龍道士
灌口白沙鎮外的太山府君廟,是蜀地春三月裡最熱鬨的去處。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從成都、眉山趕來設齋祈福的人能把廟門擠破——有挑著香燭籃子的農婦,有騎著驢的富商,連周邊州縣的醫卜先生們,也會湊這個熱鬨來集會,一邊交流診病算卦的心得,一邊順便給香客看個小病、算個吉日,賺些散碎銀子。
這年三月初十,廟前的空地上又擺滿了攤子,賣素麵的熱氣騰騰,賣符紙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就在人群裡,擠進來個格外紮眼的人——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顏色都褪成了灰撲撲的,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頭發亂蓬蓬的,臉上沾著泥點,看著又瘦又憔悴,手裡攥著個破布包,走一步都要被人下意識地往旁邊讓。
“哪來的要飯的,也來湊這熱鬨?”賣符紙的劉先生皺著眉,往旁邊挪了挪攤子,生怕他蹭臟了自己的符紙。旁邊幾個醫卜先生也跟著小聲議論:“看這模樣,怕不是餓了好幾天,想來廟裡蹭口齋飯?”“咱們跟他站一塊兒,都顯得掉價。”那人聽見了,卻沒吭聲,隻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安靜地站著,眼神落在遠處的江麵上。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等祈福的儀式結束,眾人三三兩兩地往回走,路過江邊時,日頭正毒,有人提議在樹蔭下歇會兒。醫卜先生們圍坐在一起,拿出自帶的茶水點心,邊吃邊聊。那人也跟著走過來,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沒去看眾人的吃食,隻是依舊望著江水。
歇了沒一會兒,那人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傳到眾人耳朵裡:“這江水裡,藏著一條睡龍呢。”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哄笑起來。算卦的王半仙叼著煙杆,眯著眼笑:“你怕不是曬暈了?這嘉陵江裡哪來的龍?淨說胡話!”“就是,要是有龍,咱們住這兒這麼多年,怎麼從沒見過?”沒人把他的話當真,連剛才問過一句的老叟,也搖著頭覺得他不靠譜。
那人卻沒急著辯解,隻是看著眾人:“你們要是想見識,也不難。”說完,不等眾人反應,他抬手解開身上那件破得不像樣的衣服,隨手扔在石頭上,隻穿著裡麵一件打補丁的短褂,“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江裡。
江水剛過了春汛,還帶著些涼意,眾人都嚇了一跳,趴在江邊往下看,心裡都嘀咕:“這怕不是要尋短見?”可沒等他們喊出聲,就見江水裡忽然翻起一陣浪花,那人的胳膊從水裡伸出來,懷裡竟抱著個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眾人的笑聲瞬間卡在喉嚨裡,連呼吸都忘了。
那竟是一條真真切切的龍!龍身有水桶那麼粗,鱗片在陽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爪子鋒利得像彎刀,隻是雙眼緊緊閉著,像是還在睡夢中,身上帶著股淡淡的腥氣,卻一點也不嚇人。更奇的是,隨著龍被抱出水麵,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飄來幾片烏雲,很快就聚成了雲霧,繞著龍身打轉,江麵上也刮起了風,浪頭一下比一下高,拍在岸邊“嘩嘩”作響。
“是真的龍!是聖人啊!”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眾人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對著那人恭恭敬敬地行禮,剛才的輕視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隻剩下敬畏。那人抱著龍,站在淺水裡,輕輕晃了晃,龍像是被喚醒了似的,微微動了動尾巴,他又彎腰,把龍慢慢放回江裡,看著龍沉下去,才轉身爬上岸,撿起石頭上的破衣服,慢悠悠地往身上穿。
穿好衣服,他才看向還在愣著的眾人,語氣平靜:“你們都是靠醫卜為生的人,能救人性命,能斷人吉凶,這本就是離‘道’不遠的事。可你們偏偏忘了,不能因為人家穿得破爛、看著窮苦,就輕慢侮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話你們該記在心裡。”
眾人聽了,臉都紅到了脖子根,紛紛走上前,低著頭道歉:“是我們有眼無珠,先生莫怪!”“您說得對,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那人沒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轉身跟著眾人一起往鎮上走。
可走著走著,有人回頭一看,忽然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那人,竟不見了蹤影——明明前一刻還在不遠處走著,轉眼間就像融進了路邊的樹林裡,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眾人四處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才知道遇上了奇人。
後來,太山府君廟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都說那個抱龍的貧士是得道的道士,特意來點化那些醫卜先生的。再後來,每年春三月去廟裡祈福的醫卜先生們,再也不敢輕視窮苦人,遇到沒錢看病算卦的,還會主動幫忙,有時候甚至分些乾糧給路邊的流浪漢。
其實,抱龍道士從來沒說自己是“聖人”,他隻是用一場震撼的相遇,告訴所有人一個簡單的道理:一個人的價值,從來不是靠衣服的好壞、錢財的多少來衡量的。那些看似平凡甚至落魄的人,或許藏著你意想不到的力量;而對每一個生命保持尊重,不輕易輕視他人,才是最難得的“近道之心”。就像江水深處藏著睡龍,人心深處也藏著善意——彆讓外在的偏見,遮住了看見善意的眼睛。
8、何昭翰
偽蜀年間,黔南的春日總裹著層化不開的濕氣,連官署後院的芭蕉葉都垂著水珠,像墜著解不開的愁緒。度支員外郎何昭翰剛到任沒幾日,正對著案上堆積的糧秣賬簿發愁,忽聞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索性放下筆,循著那聲音往城外的野徑走去。
小路順著溪流蜿蜒,泥土裡混著青草與腐葉的氣息,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何昭翰便看見水邊立著個釣魚人。那人穿著粗布短褐,褲腳卷到膝蓋,露出沾著泥點的小腿,手裡握著根簡陋的竹竿,魚線垂在平靜的水麵上,卻半天不見動靜。
“這位兄台,可是何判官?”釣魚人忽然開口,聲音清亮得像溪澗的石子碰撞。
何昭翰愣了愣,自己到黔南不過數日,除了官署裡的人,極少有人知曉他的官職。他走上前拱了拱手:“在下正是何昭翰,不知閣下如何認得我?”
釣魚人轉過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角有幾道淺淺的紋路,像是被山間的風刻下的:“我叫張涉,是這附近的山野村夫。說來你或許不信,咱們從前相識許久,隻是你如今記不得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話讓何昭翰更茫然了。他自小在蜀地長大,後來入仕為官,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些人,可眼前這張臉,卻半點印象也無。見他蹙眉沉思,張涉笑著指了指岸邊的草地:“不妨坐下來歇歇,咱們慢慢說。”
何昭翰依言坐下,草葉上的露水沾濕了衣擺,帶著些微的涼意。張涉重新將魚線拋入水中,慢悠悠地說:“你這一輩子,要做好幾任官,但最後一任,會是青城縣令。我就住在青城山裡,等你任期滿了,咱們便一起回山去,過些清淨日子。今日匆忙,就不隨你去官署了。”
說完,他收起魚竿,朝何昭翰拱了拱手,轉身便往山林深處走去,腳步輕快得像踩在雲絮上。何昭翰望著他的背影,隻覺得這事兒蹊蹺,卻又莫名地將“青城縣令”四個字記在了心裡。
後來的日子,何昭翰果然如張涉所說,輾轉多地為官。他從黔南調往蜀東,又從蜀東遷到川西,每到一處,都勤勉政事,安撫百姓,隻是心裡總惦記著那個水邊的釣魚人,以及那句關於青城縣令的預言。
數年後,朝廷一紙調令下來,任命何昭翰為青城縣令。接到文書的那天,他對著窗外的暮色怔了許久——張涉的話,竟一一應驗了。可青城山地處偏僻,近來又常有盜匪出沒,想到前路的艱險,他不由得皺起了眉,臉上滿是憂色。
到青城上任沒幾日,何昭翰正在縣衙處理公務,忽聞門外有人通報,說有個叫張涉的山野村夫求見。他心中一喜,連忙讓人請進來。隻見張涉依舊穿著粗布短褐,手裡提著一籃新鮮的野果,笑著走進來:“何縣令,彆來無恙?”
何昭翰起身相迎,將他引到堂上坐下,又讓人沏了熱茶。自那以後,張涉便時常來縣衙走動,有時會帶些山裡的草藥,有時會說些山間的趣事,偶爾也會提醒何昭翰注意防備盜匪。何昭翰深知張涉並非尋常村夫,對他愈發敬重,遇到難辦的事,也總願意跟他商量。
日子一晃過了半年,青城山的楓葉漸漸紅了。這天清晨,何昭翰剛起床,就聽見城外傳來陣陣馬蹄聲,緊接著,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稟報:“大人!不好了!大批盜匪殺過來了,已經快到城下了!”
他心中一緊,連忙召集衙役準備抵抗,可縣衙裡的人手本就不多,麵對來勢洶洶的盜匪,根本不堪一擊。就在這時,張涉匆匆趕來,拉著何昭翰的手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帶你從後山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何昭翰回頭望了望內院,妻子和兒女還在裡麵,他怎麼能丟下他們獨自逃生?可張涉卻用力拽了拽他的胳膊:“現在回去也是送死,先跟我走,日後再做打算!”
情急之下,何昭翰隻得跟著張涉往後山跑。山路崎嶇,耳邊滿是盜匪的呐喊聲和百姓的哭喊聲,他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卻隻能跟著張涉拚命往前跑,直到鑽進一片茂密的樹林,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他們在山裡躲了數日,直到外麵的動靜漸漸小了,才敢悄悄探聽消息。從山下逃上來的百姓口中得知,盜匪攻破縣城後,衝進縣衙四處搜尋何昭翰,揚言要殺了他,將他臠割而食。可他們找了半天,也沒見到何昭翰的蹤影,最後竟在縣衙的大堂上發現了一顆人頭,盜匪們以為是何昭翰的,便歡呼著拿去邀功。
可沒過多久,盜匪內部卻亂了起來——那顆人頭,根本不是何昭翰的,而是賊首之子的!原來賊首之子自號小將軍,那天也跟著盜匪衝進了縣衙,不知怎的,竟被人割了頭顱,當成何昭翰的首級擺在了堂上。賊首見兒子慘死,悲痛欲絕,認定是其他盜匪為了搶功下的手,於是下令追查,盜匪們頓時自相殘殺,亂作一團,最後竟死傷大半,剩下的人也四散而逃了。
何昭翰聽了這話,又驚又喜,心中暗暗感激張涉——若不是張涉及時帶他逃走,他恐怕早已成了盜匪的刀下亡魂。隻是一想到留在城內的家人,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又過了幾日,張涉見山下漸漸平靜,便對何昭翰說:“你先在這裡等著,我下山去看看你的家人是否平安,順便給他們帶個話。”
何昭翰連忙道謝,目送張涉下山。沒過多久,張涉便回來了,還帶來了何昭翰的妻子托人轉交的信。信中說,盜匪作亂時,她帶著兒女躲進了地窖,幸免於難,如今盜匪已散,他們都平安無事,隻是很擔心何昭翰的安危。
何昭翰讀完信,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拉著張涉的手,哽咽著說:“此番大恩,我何昭翰無以為報。”
張涉卻笑著擺了擺手:“你我相識一場,本就該互相照應。如今青城雖已平定,但此地終究不是久留之地,你若願意,等風頭過了,便跟我一起在山裡隱居,過些安穩日子,可好?”
何昭翰望著眼前的青山綠水,又想起這些年為官的奔波與艱險,點了點頭:“好,我跟你走。”
後來,有人曾在青城山裡見過何昭翰和張涉,他們穿著粗布衣裳,在山間開墾田地,有時會幫山下的百姓治病,有時會教孩子們讀書識字,日子過得平靜而安穩。何昭翰也托人給家裡帶過話,說自己並未死去,隻是選擇留在山裡隱居,讓家人不必牽掛,好好過日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