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在星塵帶中蟄伏了數日,如同受傷的野獸舔舐傷口。
清虛子帶領著殘存的工程人員,依托從漂流城邦“順”來的少量備件和艦上最後的儲備,對艦體進行了最基礎的應急維修。
淩清雪損耗的鏡元在生態園核心散發的生命氣息滋養下緩緩恢複。林霄的靈魂創傷依舊沉重,但至少穩定下來,不再惡化。而那位被禁錮的機械鏡靈,則被安置在特製的靜滯力場中,暫時隔絕一切外界乾擾,其狀況令人憂心,卻無從下手。
修複與休整期間,生態園核心提供的詳儘星圖成為了所有人研究的焦點。
那幅浩瀚的立體星圖被投射在艦橋主屏幕上,七個明亮的光點如同燈塔般指引著方向,其間蜿蜒的航線則標注著各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危險區域:“寂滅星渦”、“葬兵星域”、“遺忘回廊”……每一個名稱背後,似乎都隱藏著無儘的凶險。
經過激烈的討論與鴉辯的精密推演,團隊最終選定了一條看似折中、風險相對可控的航線。第一個目標,指向星圖上標記為“一號碎片:引擎核心區·寂滅星渦邊緣”的區域。
根據星圖附帶的殘缺信息推斷,那裡可能保存著方舟艦隊動力係統的關鍵部件或技術,對希望號未來的航行乃至對抗觀測者都至關重要。
“嘎!航線規劃完畢!目標:‘寂滅星渦’外圍坐標點deta7。預計航行時間:標準星海曆四十二日。警告:目標區域空間結構極不穩定,背景輻射異常,常規探測手段嚴重受限。差評!這簡直就是往宇宙的顯卡渲染黑洞裡開!”鴉辯的播報一如既往地帶著電子吐槽的味道。
“無量那個……聽著就不是什麼善地。”清虛子愁眉苦臉地檢查著希望號貧瘠的能量儲備,“但願這趟彆再把老家底賠光。”
“管他什麼龍潭虎穴,闖就是了!”百裡玄磨著他的【碎星】菜刀,眼中凶光閃爍,“總比在這乾等著被那幫孫子追上強!”
淩清雪指尖輕撫星圖上那個遙遠的光點,冰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星辰:“玄玦前輩的指引,天機子用生命換來的線索,皆在於此。無論前方有何艱險,我們沒有退路。”
希望號再次啟航,引擎噴吐出幽藍色的尾焰,義無反顧地駛入了茫茫星海深處。最初的航程相對平靜,甚至稱得上枯燥。窗外是永恒不變的黑暗與遙遠星辰的微光,時間在發動機低沉的嗡鳴中悄然流逝。
偶爾會經過一些荒蕪的星域,破碎的行星殘骸如同墓碑般漂浮,訴說著遠古的災難。
然而,隨著逐漸接近目標坐標,環境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首先變化的是光線。遠方星辰的光芒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變得黯淡、扭曲,如同透過毛玻璃觀看。
艦船外部照明係統所能照亮的前方空域,也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令人心悸的……灰暗,仿佛色彩正在從這片宇宙中流失。
緊接著是空間感。希望號的導航係統開始出現輕微的漂移和誤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撥弄著空間的經緯度。進行短途躍遷時,那種熟悉的輕微失重感被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仿佛墜入無儘深淵的……拉扯感所取代。
有時躍遷結束,會發現艦船的實際位置與預定坐標出現了細微卻致命的偏差。
“嘎!檢測到空間曲率異常波動!引力場讀數混亂!建議切換至亞光速常規航行,規避潛在的空間褶皺陷阱!差評!這地方的物理規則簡直跟鬨著玩一樣!”鴉辯不斷發出調整航向的指令。
聽覺層麵,一種極低頻的、仿佛來自宇宙背景深處的……嗡鳴開始滲透進艦體,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作用於金屬結構和每個人的骨骼,帶來一種沉悶的、持續不斷的……壓抑感。
最為詭異的是能量環境。周圍的宇宙背景輻射強度急劇攀升,但並非均勻分布,而是形成一片片看不見卻能被儀器探測到的、如同死亡漣漪般的……高能輻射帶。
希望號的護盾在與這些輻射帶接觸時,會發出細微卻刺耳的“滋滋”聲,能量消耗明顯加快。更令人不安的是,所有探測設備對輻射帶之外的區域掃描反饋都變得極其模糊且充滿雜訊,仿佛整片星域都被籠罩在一張巨大的、隔絕感知的黑色幕布之下。
他們正在駛入的,是一片被星圖標記為“絕對暗影區”的死亡星域。這裡,連星光都無法逃脫。
航行至第三十五日,希望號徹底被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的黑暗所包裹。艦外照明係統的光芒如同投入墨池的水滴,隻能照亮前方極短的距離,便被無儘的黑暗吞噬。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絕對虛無的恐懼,悄然爬上每個人的心頭。
“保持航向,速度降至最低。”淩清雪的聲音在死寂的艦橋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鎮定,“林霄,你的感知能否穿透這片黑暗?”
林霄強忍著靈魂深處因環境異變而產生的不適,將數據感知緩緩向外延伸。然而,他的“視野”中也同樣是一片混沌的亂碼和強烈的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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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暗星域似乎能吞噬和扭曲一切形式的信息。
“不行……乾擾太強了……像……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吸收一切信號的牆……”林霄喘息著收回感知,臉色更加蒼白。
希望號如同盲人般,在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依靠著星圖最後標注的慣性坐標,一點點地向前摸索。每一秒都漫長如年,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