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恐懼,往往源於未知的等待,而非既定的毀滅。
規則裂痕如同潰爛的傷口,在虛空中無聲蔓延,滲出粘稠的陰影與扭曲的孽物。希望號艦隊如同在布滿暗礁的死亡海域航行,每一次空間跳躍都需慎之又慎,每一次遭遇戰都需全力以赴。
林霄的歸來與蛻變,無疑為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注入了強心劑。他揮手間淨化規則孽物的從容,對眾生願力如臂指使的精妙掌控,極大地提振了士氣,也緩解了最迫切的生存壓力。
然而,一種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壓抑感,卻隨著時間流逝,如同無形的冰霜,悄然滲透進每個人的心底。
太安靜了。
自那驚天動地的“現實崩塌炮”被奇跡般攔截後,觀測者……徹底沉默了。
那種如芒在背的、冰冷的、無處不在的窺視感,消失了。
不再有數據蜉蝣的騷擾,不再有邏輯炸彈的突襲,甚至連以往偶爾能捕捉到的、來自高維層麵的規則掃描波動,也徹底歸於沉寂。
仿佛那隻一直懸在頭頂、隨時可能拍下的巨掌,在一次意外的受挫後,悄然收回,隱入了無儘的黑暗深處,再無音訊。
艦隊公共通訊頻道中,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對林霄的狂熱崇拜漸漸平息後,一種莫名的空虛與疑慮開始滋生。
“觀測者……放棄我們了?”一名年輕修士在內部論壇上小心翼翼地發問,語氣中帶著不敢置信的期盼。
“不可能!那些冷血的機器絕不會放棄清除‘異端’!”立刻有人反駁,帶著曆經磨難後的清醒與悲觀,“它們一定在策劃更惡毒的計劃!”
“或許……是林霄大人最後展現的力量,讓它們感到了忌憚?”也有人抱有幻想。
“忌憚?你太高看我們,也太小看它們了。在它們眼中,我們依舊是螻蟻,頂多是……比較硌腳的螻蟻。”一位來自鐵幕星域的老兵歎息道,眼中是看透世事的滄桑與憂慮。
流言在沉默中發酵,猜疑在寂靜裡滋生。這種失去目標的空虛感,比直麵死亡更讓人煎熬。
希望號艦橋內,氣氛同樣凝重。
“所有遠程傳感器陣列全功率運行,掃描範圍擴大至臨界點,未發現任何異常高維能量聚集或武器預熱跡象。”鴉辯的電子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彙報的內容卻讓所有人眉頭緊鎖,“觀測者控製區邊緣活動頻率降至曆史最低點,近乎……停滯。”
淩清雪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星圖上那片代表觀測者絕對控製區的、死寂的黑暗,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控製台光滑的表麵。鏡心通明讓她比常人更能感受到這種“寂靜”的異常——那不是空虛,而是某種極度壓抑的、正在瘋狂蓄力的“虛無”。仿佛暴風雪來臨前,氣壓低到令人窒息的那一刻。
“事出反常必有妖。”百裡玄抱著臂膀,粗壯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真理之胃】傳來的不再是具體的“虛假”或“惡意”,而是一種廣泛彌漫的、令人心煩意亂的“粘稠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著力,卻憋悶得厲害。“這幫鐵疙瘩,肯定在憋壞水!媽的,還不如真刀真槍再來乾一場!”
清虛子則顯得更加焦躁不安,時不時掐指推算,又頹然放下:“天機混沌,前路晦暗……這寂靜,如同深淵,貧道……貧道心緒不寧啊。”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靜靜立於舷窗前的林霄身上。
他周身氣息圓融內斂,眉心的白金色靈紋流轉著柔和而深邃的光澤。新生後的【心念數據之魂】讓他對信息的感知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他能清晰地“聽”到艦隊內部數千人心中那混雜著希望、恐懼、猜疑、期盼的“心念雜音”,也能隱約捕捉到更遙遠星空中,那些曾被觀測者陰影籠罩的世界傳來的、微弱卻持續的恐慌波動。
但,關於觀測者本身,他的“感知”卻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空白”。
並非無法探測,而是……“沒有信號”。
就像一直監聽著的敵對電台,突然之間,所有頻率都變成了無意義的白噪音,或者……徹底的靜默。這種靜默,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充滿不祥意味的“信息”。
“它們在‘複盤’。”林霄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讓艦橋內瞬間安靜下來。他白金色的眼眸中數據流無聲閃爍,倒映著窗外無儘的星辰廢墟。“‘現實崩塌炮’的攔截,超出了它們的核心邏輯推演上限。對它們而言,這不是一次失敗,而是一個……需要最高優先級處理的‘邏輯悖論’。”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點,一道由柔和白光勾勒出的、簡化的邏輯樹狀圖浮現。
“觀測者的行為模式,基於絕對理性的‘最優解’計算。直接武力清除,是處理‘異端’的最高效方式。但當最高效的方式被證明‘無效’時,它們的邏輯核心會進入一種……‘深度自檢’與‘策略重構’狀態。”
“這個過程,對外表現為絕對的靜默。因為它們需要調動絕大部分算力,重新評估目標威脅等級、分析失敗原因、推演所有潛在變量、並製定出……確保絕對成功的‘新方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