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弗利山莊的黃昏,向來被視作上帝最奢侈的調色盤。此刻,夕陽如同一隻巨大的、熔金的坩堝,將滾燙的、濃稠的金色顏料潑灑向天際。
這金色慵懶地流淌過羅迪歐大道兩旁修剪得如同藝術品般完美的棕櫚樹冠,又在山腰那些錯落有致、價值連城的豪宅群間跳躍,最終,如同百川歸海,溫柔地彙聚在橡樹街儘頭一扇厚重、布滿繁複鍛鐵花紋的黑色大門上。
門內,占地逾1500平米的托斯卡納風格莊園,如同一位曆經滄桑卻依舊優雅的貴婦,靜臥在暮色織就的輕紗中。
米白色的外牆被染成一片溫暖醉人的蜜金色,庭院中央,那棵移栽自紐約地下室窗外、曾見證過無數晦暗與掙紮的檸檬樹,如今已亭亭如蓋,枝繁葉茂。
青澀的小檸檬果實在濃綠的枝葉間若隱若現,在傍晚微涼的清風中,持續不斷地散發著清冽而微酸的、令人心神安寧的獨特香氣——這是汪言在2000年納斯達克崩盤、互聯網泡沫破裂的寒冬裡,以敏銳的眼光和1000萬美元,從一位破產的互聯網新貴手中“撿漏”的產業象征。
如今,僅憑這塊土地本身的價值,早已翻倍不止。然而,此刻庭院深處透出的、等待歸人的溫暖燈光,以及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檸檬清香,遠比任何飆升的資產淨值報表,更能觸動靈魂深處。
一輛線條流暢、如同深海暗影般的黑色奔馳s600,無聲地滑入私家車道,平穩地停在主宅門廊前。車門被侍者恭敬地拉開,劉小麗踏出車廂。
她身上那套利落挺括的香檳色c經典粗花呢套裝,似乎還帶著會議室冷氣十足的餘韻。發髻挽得一絲不苟,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雅的脖頸線條,但眉眼間那份難以掩飾的、經曆了一場高強度商務談判後的疲憊,如同薄霧般籠罩著她。
細跟高跟鞋踩在被夕陽曬得微微發暖的石灰華石板路上,發出清脆而略顯急促的回響。就在這時,庭院裡那熟悉而濃鬱的檸檬香氣,如同一位久候的老友,帶著無言的溫柔與包容,迎麵撲來,瞬間包裹了她,像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精準地撫平了她繃緊了一整天的神經。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清冽的氣息徹底注入肺腑,將張偉平那張因被戳穿底牌而氣急敗壞、扭曲漲紅的臉,連同他那套令人不齒的“碰瓷營銷”方案,徹底拋諸腦後。
“媽媽——!”一聲清脆如銀鈴、飽含著純粹喜悅的呼喚,瞬間打破了庭院的寧靜,從波光粼粼的泳池方向傳來。隻見劉藝菲像一隻歸巢的、歡快無比的雲雀,赤著嫩白小巧的腳丫,踩著微涼的草地,輕盈地從水光瀲灩的池邊飛奔而來。
她身上那條嫩黃色的碎花細吊帶裙擺,在奔跑中飛揚起舞,勾勒出少女初長成的曼妙身姿,發梢濕漉漉的,還掛著幾顆未乾的、晶瑩剔透的水珠,在夕陽的金光下如同碎鑽閃爍。
她身後不遠處,汪言穿著一身淺灰色的亞麻休閒裝,步履沉穩地跟隨著,手裡拿著一條厚實柔軟的純白色大浴巾。
“慢點,地上涼。”汪言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他快走兩步,在劉藝菲如同一陣清新的風般即將撲到劉小麗麵前的瞬間,恰到好處地將那溫暖的浴巾兜頭罩下,動作熟稔自然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將帶著水汽的少女裹了個嚴嚴實實。
“不涼不涼!”劉藝菲輕笑著,濕漉漉的小腦袋從浴巾裡探出來,甩了甩長發,幾縷發絲調皮地黏在她光潔的額角和紅撲撲的臉頰上。
汪言抬手,極其自然地揉了揉她半乾的、帶著泳池消毒水微甜氣息的頭發,目光轉向劉小麗,深邃的眼眸中帶著詢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阿姨,辛苦了。張偉平那邊?”
劉小麗看著眼前這幅畫麵:女兒青春洋溢,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和對汪言的親近依賴;汪言高大沉穩,眼神溫和,動作間流露著無聲的守護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庭院裡,那棵枝繁葉茂的檸檬樹巨大的影子被夕陽拉得長長的,溫暖的暮光如同金色的蜜糖,溫柔地籠罩著他們三人。她心底因張偉平那場鬨劇而起的最後一絲鬱氣,也徹底煙消雲散,隻剩下融融暖意在心間流淌。
晚餐設在麵朝庭院的、三麵落地玻璃的陽光房內。長條形的胡桃木餐桌鋪著質感上乘的米白色亞麻桌布,中央擺放著複古的黃銅水晶燭台,幾支粗壯的白色蠟燭正燃燒著溫暖跳動的火焰,將柔和的光暈灑滿桌麵。
訓練有素的傭人穿著漿洗得筆挺的製服,安靜而高效地上著菜:主菜是煎得恰到好處、外焦裡嫩、鎖住豐沛肉汁的頂級澳洲9和牛牛排,配以香氣濃鬱、用新鮮黑鬆露現磨調製的醬汁;
清炒的蘆筍百合蝦仁,翠綠鮮嫩,蝦仁飽滿彈牙;奶油蘑菇湯盛在預熱過的白瓷湯盅裡,濃鬱絲滑,點綴著細碎的歐芹碎;
還有一盤劉小麗特意叮囑廚房做的、劉藝菲最心心念念的檸檬芝士蛋糕,細膩的芝士層上覆蓋著金黃色的檸檬凝乳,散發著誘人的酸甜氣息。空氣裡彌漫著頂級食材被精心烹飪後散發的誘人香氣、窗外飄來的檸檬樹清芬,以及家人團聚時特有的、鬆弛而溫馨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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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快嘗嘗這個牛排!”劉藝菲像個小美食家,熟練地用餐刀切下一小塊帶著完美粉紅色澤的牛排,殷勤地放到劉小麗麵前的骨瓷餐盤中,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滿期待,“汪言哥哥說這是今天早上剛從澳洲牧場空運過來的,特彆特彆嫩!廚師叔叔煎得火候也超級棒!”
劉小麗笑著,依言品嘗,豐沛的肉汁和黑鬆露的異香在口中交融,她由衷地點點頭,目光帶著讚許轉向汪言:“味道確實無可挑剔。”隨即,她話鋒微轉,語氣變得隨意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對了,今天下午,張偉平來水晶影業的辦公室找我了。”
“哦?還沒死心啊”汪言放下手中切牛排的刀叉,抬眼看她,眼神平靜無波,如同深潭。
“何止是不死心,”
劉小麗輕哼一聲,優雅地端起麵前盛著勃艮第紅葡萄酒的水晶杯,淺淺抿了一口,語氣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不屑與冷然,“
他帶來了一套所謂的‘碰瓷營銷’方案……想借著《海底總動員》和我們《加勒比海盜》的勢頭,搞水軍刷屏、製造衝突話題,甚至暗示可以安排‘意外’事件,還美其名曰‘黑紅也是紅’。”她複述著,語氣充滿了諷刺。
劉藝菲正用叉子卷起一根翠綠的蘆筍,聞言小眉頭立刻緊緊蹙起:“怎麼這樣?這不是故意搗亂嗎?給汪言哥哥添堵,也敗壞《英雄》的名聲!太壞了!”
她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忿,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清亮和正義感。
“所以,”劉小麗放下酒杯,拿起餐巾優雅地沾了沾嘴角,雲淡風輕地道,“我直接把他那份‘錦囊妙計’扔回他麵前,順便送了他一句話。”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女兒氣鼓鼓的小臉和汪言沉靜等待的眼神。
“什麼話?媽媽快說!”劉藝菲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身體微微前傾。
劉小麗微微坐直,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張偉平的腔調:“‘沒了張一謀,你張偉平——算個啥?’”
“噗——咳咳咳……!”
劉藝菲剛喝下的一口檸檬水嗆了出來,她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忍不住咯咯笑出聲,肩膀都笑得微微發顫,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哈哈哈……媽媽!你……你也太厲害了吧!他……他臉是不是當場就綠了?像……像我們院子裡的青檸檬!”
她笑得眉眼彎彎,看向母親的眼神充滿了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