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弓抱著那輕飄飄的女孩,腳步沉凝地回到了潛龍商行。
早已等候在後的周秀娥見狀,立刻將女孩接了過去。女孩依舊驚魂未定,渾身冰冷,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獸。
周秀娥心中酸楚,親自帶著女孩去了內室,讓丫鬟備好溫水和乾淨衣物。
屏退左右,動作輕柔地幫女孩擦洗。
熱水洗去汙垢,露出女孩原本清秀卻蒼白得嚇人的小臉,那眉眼與老錢的相似之處愈發清晰。
周秀娥又拿出自己的一件素淨衣裙給女孩換上,雖然寬大了些,卻總算有了人樣。
或許是這難得的溫暖與善意觸動了女孩冰封的心,又或許是換上新衣後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尊嚴,女孩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決堤,無聲地洶湧而出。
周秀娥將她輕輕摟在懷裡,柔聲安撫:“好孩子,彆怕,都過去了,這裡安全了。你……你叫什麼名字?你爹是不是錢貴?”
女孩伏在周秀娥肩頭,哽咽著,斷斷續續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丫……丫丫……我爹……是錢貴……”
確定了身份,周秀娥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隨即又被更深的憐惜淹沒。
拍著丫丫的背,輕聲問:“好丫丫,告訴姨,你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娘呢?”
提到母親,丫丫的哭聲更加悲切,瘦小的肩膀劇烈顫抖。在周秀娥耐心的引導下,丫丫斷斷續續地訴說了這些年的悲慘遭遇。
原來,那年與父親錢貴在亂兵中失散後,母親帶著年幼的丫丫四處流浪乞討。
可兵荒馬亂,家家缺糧,哪裡有多餘的吃食施舍?
母親年輕時頗有幾分姿色,為了活命,為了不讓丫丫餓死,不得不忍受著屈辱,有時為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有時為半個發黴的餅子,便委身於人……
後來流落到了州府地界,遇到了那張屠戶。
起初張屠戶見母女二人可憐,收留了她們,母親還以為遇到了好人。
誰知那張屠戶本性凶殘,生意不好便酗酒,酒後就對丫丫動手動腳。
母親為了保護女兒,隻得哀求張屠戶,承諾自己可以出去接客賺錢,隻求他放過丫丫。
從此,母親便墜入了更深的深淵,在那肮臟破敗的院子裡,承受著各色男人的淩辱,用微薄的皮肉錢維持著母女二人苟延殘喘的生活,也堵住張屠戶的獸欲。
“直到……直到今天早上……”丫丫泣不成聲,小臉因恐懼和悲傷而扭曲,“來了幾個很凶的漢子……他們……他們一起欺負娘……娘她……她叫了好久……後來就沒聲音了……張屠戶進去看,說娘死了……就把她拖到炕上,說等會兒扔出去……”
丫丫的敘述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割裂著周秀娥的心。
她無法想象,老錢那素未謀麵的妻子,這些年究竟承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最終竟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這吃人的世道!
與此同時,趙四帶著兩名心腹護衛,正在處理張屠戶家的後事。
看著炕上那具布滿青紫淤痕、幾乎不成人形、連一件蔽體衣物都沒有的女屍,饒是趙四這等見慣了市井陰暗的漢子,也覺心頭堵得厲害,一股悲憤直衝頂門。
“媽的!這畜生!”一名護衛忍不住低罵出聲,彆過頭去。
趙四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沉聲道:“人死為大,何況是錢叔的結發妻子。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趙四讓一名護衛去找來附近一個棺材鋪的老板,多給了些銀錢,置辦了一身乾淨的壽衣和一口薄棺。幾人小心翼翼地將那苦命的婦人收斂入棺,蓋上棺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