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內,紅燭燃儘,隻餘一絲殘煙。
柳輕顏心滿意足地蜷在李晨懷中沉沉睡去,嘴角還噙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李晨卻久久未能入眠。
身旁新婦呼吸均勻,發絲間的馨香縈繞鼻尖,可柳如煙離去時那強作鎮定卻難掩落寞的背影,如同一根細刺,紮在心頭。
柳如煙不同於旁人,是自微末時便跟隨他的女子,性情堅韌,能力出眾,獨自撐起晉州政務,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今日風塵仆仆趕回,自己卻因新婚燕爾與柳輕顏的強勢,將她冷落一旁……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越想越覺不妥。李晨輕輕挪開柳輕顏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悄然起身披衣。床上的柳輕顏似乎有所察覺,咕噥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睡熟了。
李晨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出了主院,踏著清冷的月色,徑直往柳如煙居住的院落走去。
柳如煙房中燈還亮著。她並未睡下,隻是卸了釵環,坐在窗邊望著院中積雪發呆,神情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與黯然。聽到敲門聲,她有些訝異,起身開門,見到門外站著的李晨,更是愣住了。
“夫君?你……你怎麼來了?”柳如煙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來看看你。”李晨走進屋,握住她微涼的手,“一路辛苦,心裡還惦著,睡不著。”
簡單的話語,卻讓柳如煙心中一暖,那點委屈瞬間消散了大半。低下頭,聲音微啞:“妾身無妨,夫君該陪著輕顏妹妹才是,她畢竟新婚……”
“新婚也不能忘了舊人,尤其是你。”李晨打斷她,將人輕輕擁入懷中,“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
溫存軟語,瞬間融化了柳如煙心中最後一點冰碴。
靠在李晨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那份熟悉的溫暖與安心,連日奔波的疲憊仿佛都找到了歸宿。
帷帳落下,久彆重逢的夫妻自有說不儘的纏綿與體己話。
雲雨初歇,柳如煙伏在李晨懷中,氣息微促,卻不忘提醒道:“夫君,你有些日子沒去玉兒姐姐那邊了吧?她性子沉穩,從不爭搶,但心裡定然也是念著你的。今夜……你去她那邊看看吧,妾身……已經很滿足了。”
李晨聞言,心中更是感慨柳如煙的識大體。
確實,楚玉身為正室,平日裡掌管內宅,協調各方,勞心勞力,自己近來因政務和新婚,確實冷落了她。
“如煙,得妻如此,夫複何求。”李晨在她額間印下一吻,又溫存片刻,便依言起身,替柳如煙掖好被角,這才轉身出了房門,走向楚玉的院落。
這一夜,李晨輾轉於幾位夫人房中,雖是忙碌,卻也意在安撫,維係著後院那微妙的平衡。
然而,他唯獨漏算了一人——那位獨占欲正強的新夫人。
天將破曉,柳輕顏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地往身邊一摸,卻是空空如也,被褥早已涼透。
猛地坐起身,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與失落。豎起耳朵細聽,寂靜的黎明中,隱約能聽到從遠處院落傳來的、極輕微的、屬於女子的婉轉低吟。
不是柳如煙院子的方向,似乎是……那位氣質雍容的正室夫人楚玉的住處?
一瞬間,柳輕顏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湧到了臉上,燒得她雙頰滾燙,隨即又迅速褪去,變得一片冰涼。
他……他竟然半夜離開了自己的床榻,不僅去了柳如煙那裡,還去了楚玉那裡?!在自己新婚燕爾之際,在自己如此明確地表達過獨占之意後!
一種被輕視、被背叛的怒火夾雜著巨大的委屈,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發。
柳輕顏死死咬住下唇,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但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滾落,砸在錦被上,暈開深色的濕痕。
拉起被子蒙住頭,蜷縮在床角,隻覺得前所未有的難堪與心痛。
次日清晨,丫鬟如常前來伺候梳洗,卻在門外被柳輕顏帶著哭腔的嗬斥擋了回去:“滾!我不起!誰也不見!”
動靜不小,驚動了鄰近院落的幾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