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府的春天來得極晚,已是二月末,依舊朔風凜冽,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巍峨的雪山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著山腳下那片冰封的湖泊,以及湖畔那棟孤零零的茅草廬舍——“聽雪廬”。
宇文卓的車隊曆經近一月的跋涉,終於抵達這片苦寒之地。
望著遠處那棟在風雪中顯得格外簡陋的草廬,饒是宇文卓心誌堅毅,也不由微微蹙眉。
這便是“白狐”晏殊隱居十年之所?與京都的繁華、王府的奢華相比,簡直雲泥之彆。
“王爺,到了。”心腹侍衛低聲稟報。
宇文卓整理了一下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狐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中因長途勞頓和環境惡劣而產生的一絲煩躁,沉聲道:“遞上本王名帖,言辭務必恭敬。”
侍衛領命,手持鎏金名帖,踏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快步走向聽雪廬。
然而,不過片刻功夫,侍衛便獨自返回,臉上帶著幾分尷尬與不安。
“王爺……那廬中隻有一名年幼書童應門。書童言道,先生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不便見客,請王爺恕罪。”侍衛低聲回報,將原封不動的名帖呈上。
偶感風寒?宇文卓眼角微微抽搐。
以晏殊之能,豈會因區區風寒便拒人千裡之外?這分明是托詞,是下馬威!
一股怒氣直衝頂門,想他宇文卓權傾朝野,何時受過如此怠慢?但想到郭孝之智,想到北地李晨的威脅,想到未來大業,這口氣又被強行壓了下去。
“無妨。”宇文卓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既是先生身體不適,本王改日再來拜訪。留下禮物,我們走。”
車隊並未遠離,就在雪川府城尋了處最好的客棧住下。宇文卓耐著性子等了三日,期間派人打探,回報皆是晏先生深居簡出,未見外客。
第四日,風雪稍停,宇文卓再次輕車簡從,來到聽雪廬外。這一次,他連名帖都未讓侍衛去遞,親自上前,叩響了那扇簡陋的木門。
開門的依舊是那名書童,見到宇文卓,小臉上並無多少驚訝,隻是規規矩矩地行禮。
“勞煩通稟,宇文卓特來拜會晏先生,請教治國安邦之策。”宇文卓語氣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謙遜。
書童卻搖了搖頭,脆生生地道:“先生讓小的轉告貴客:山野之人,疏懶成性,不通時務,恐汙貴人清聽。貴客請回吧。”
再次被拒!
宇文卓臉上的肌肉繃緊了一瞬,袖中的拳頭暗暗握起。
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讓翻湧的心緒稍稍平複。
“先生過謙了。既如此,本王不便打擾,望先生保重身體。”宇文卓說完,轉身便走,背影在雪地中顯得有幾分孤寂與僵硬。
回到客棧,宇文卓屏退左右,獨自在房中踱步。兩次被拒,對方甚至連麵都不露,這“白狐”的架子,未免太大了!難道真要他這位攝政王三跪九叩不成?
“王爺,這晏殊分明是故意刁難!不若讓屬下……”一名貼身護衛麵露憤慨,做了個強硬的手勢。
“愚蠢!”宇文卓冷聲嗬斥,“若用強,即便綁了他的人,能得他的心嗎?得不到他的心,要他何用?徒惹天下人笑話!”宇文卓雖霸道,卻非無智,深知對於晏殊這等頂尖謀士,唯有讓其真心歸附,方能發揮最大效用。
又耐著性子等了五日。
這期間,宇文卓甚至親自翻閱了一些雪川府的戶籍田冊,了解此地風土民情,仿佛真成了個關心民瘼的官員。心中的焦躁與怒火,在一次次的壓製與思索中,漸漸沉澱,轉化為一種更為深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