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處,灰狼部落王帳。
濃烈的羊膻味、汗味和馬奶酒的酸餿氣混雜在一起,在偌大的牛皮帳篷裡彌漫。
帳中央的篝火堆劈啪作響,火星飛舞,映照著胡彪那張因常年風吹日曬而粗糙黝黑、此刻卻被酒氣和欲火熏得通紅的臉。
胡彪年近四十,身材魁梧得像一頭成年公熊,滿臉虯髯,左眼下方一道深刻的刀疤讓他本就凶悍的麵相更添幾分猙獰。
此刻,胡彪左擁右抱,摟著兩名燕王使者送來的漢人女子。
女子衣衫輕薄,麵色驚恐,卻強作笑顏,小心翼翼地給胡彪斟酒。
帳內還堆放著好幾口敞開的大木箱。
箱中,金銀錠反射著篝火光芒,晃得人眼暈;綾羅綢緞色澤鮮豔,與帳內粗糙的皮毛擺設格格不入;更有精鐵打造的刀箭甲胄,寒光凜冽。
胡彪抓起一錠金元寶,在手裡掂了掂,又扔回箱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胡彪咧嘴大笑,露出被馬奶酒染成褐色的牙齒:“好!慕容垂那老小子,夠意思!這禮,俺胡彪收了!”
帳下坐著幾名灰狼部落的頭人,還有那位來自燕州的密使——一個看起來精明乾練的中年文士。
文士拱手笑道:“胡彪駙馬豪爽!我家王爺說了,這隻是見麵禮。隻要駙馬肯出兵牽製紅河穀那幫人,日後金銀美女,草原牧場,朝廷誥封,應有儘有!”
“紅河穀……閻媚!”
胡彪聽到這個名字,笑容消失,眼中爆射出怨毒凶光,手中的銀質酒碗被捏得嘎吱作響。
一年多了!
自從閻媚那個瘋女人帶著所謂的“紅衣營”在草原崛起,灰狼部落的日子就沒好過!
先是幾個依附的小部落被紅衣營打散收編,斷了灰狼部落的財路和人手。
後來,紅衣營居然把手伸向了灰狼部落的傳統獵場和鹽池!
幾次衝突,灰狼部落都沒討到便宜,反而折損了不少勇士
“閻媚那賤人,仗著有潛龍李晨撐腰,弄了些奇奇怪怪的兵器,就敢在草原稱王稱霸!”
“還有那個叫阿紫的黃毛丫頭,也不是好東西!老子早就想扒了她們的皮,點了天燈!”
燕州文士趁熱打鐵:“駙馬爺英雄了得,豈能久居人下?如今機會來了!我家王爺大軍即將南下河套,與潛龍交鋒。隻要駙馬爺在草原起兵,聯絡各部,攻打紅河穀,拖住閻媚和阿紫,讓她們無法南下支援河套。待我家王爺拿下河套,擊退潛龍,這草原……還不是駙馬爺說了算?屆時,紅衣營的地盤、人口、牛羊,儘歸駙馬所有!朝廷的‘撫遠將軍’印信,也會第一時間送到駙馬手中!”
胡彪呼吸粗重起來,眼中貪婪與仇恨交織燃燒。
草原的法則簡單粗暴:弱肉強食,有奶便是娘。
燕王慕容垂給的價碼,夠高!
高到足以讓胡彪壓下對紅衣營那些古怪兵器的忌憚,壓下對潛龍可能報複的恐懼。
“那些跟紅衣營不對付的部落,老子能拉來幾個。”
胡彪盤算著,“黑羊部、白鹿部,都被閻媚搶過草場。野狼穀那幫馬賊,也被紅衣營剿過。隻要老子拿出金銀,許下好處,不怕他們不動心!”
胡彪猛地推開身邊女子,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在火光投下巨大黑影:“回去告訴燕王!這買賣,俺胡彪乾了!十日之內,老子必起兵攻打紅河穀!不敢說一定能滅了閻媚那娘們,但老子發誓,一定把她死死拖在草原,讓她一兵一卒都彆想南下!”
燕州文士大喜,躬身長揖:“駙馬爺痛快!我家王爺靜候佳音!願駙馬爺旗開得勝,早日一統草原!”
當夜,灰狼部落王帳通明,胡彪召集心腹頭人,商議聯合哪些部落,如何出兵,如何分配燕王送來的財貨。草原的夜風,開始帶上血腥與躁動的氣息。
數日後,燕州,薊城。
接到灰狼部落胡彪明確答複的燕王慕容垂,終於徹底放下心中最後一塊大石。
慕容垂在中軍大帳召集眾將,意氣風發。
“胡彪已應允起兵,牽製紅衣營!”
“草原亂局將起,閻媚自顧不暇,再無餘力威脅我軍側翼!諸位,後顧之憂已解,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帳下將領個個摩拳擦掌,戰意高昂。
“傳本王軍令!”慕容垂走到巨大的北地輿圖前,手指重重點在河套區域,“大軍分兩路出擊!第一路,本王親率四萬精銳,以慕容恪五千黑狼騎為先鋒,自燕州南下,直撲河套鐵弓部主力!目標是擊潰鐵弓,奪取河套全境!”
“第二路,由副帥統領兩萬兵馬,西出燕州,做出威脅西涼金城側翼的態勢,牽製西涼守軍,策應宇文卓攝政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