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聲極細微的弦響,輕得仿佛是夜風的錯覺,淹沒在山穀內震天的喊殺與哀嚎之中。
然而,在山崖之上的李玄聽見了。
在陣列中指揮若定的張寧,心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向山崖。
在狂亂的殺戮中即將力竭的顏良,也聽見了。
那不是一道聲音,而是一種直透骨髓的顫栗,一種被某種來自遠古的、最純粹的獵殺者盯上的本能警兆。
山崖上,王武鬆開了弓弦。
在他鬆開手指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變得無比緩慢。
風的流動,煙的飄散,火光的明滅,下方每一個士兵的動作,都化作了清晰無比的數據,湧入他的腦海。他沒有去聽,也沒有去看,他隻是感覺到了。
他的全部心神,他所有的氣力,都已隨著那一指的鬆開,灌注進了那支離弦的箭矢之中。
【百步穿楊】的藍色詞條,在這一刻亮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仿佛有一層淡淡的青光,包裹住了那支烏黑的箭杆。
這是他成為李玄親衛以來,第一次被賦予如此重任。
他的目標,是名震天下的河北名將。
這一箭,不僅是為了執行命令,更是為了證明他自己。
……
“殺!殺!殺!”
顏良的理智早已被那股莫名的邪火燒得一乾二淨,他的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衝鋒,劈砍,將眼前所有阻擋他的人都撕成碎片。
他一斧蕩開兩杆刺來的長槍,巨大的反震力讓他的手臂一陣發麻,可他毫不在意,正欲催動戰馬,碾過眼前這個搖搖欲墜的盾陣。
就在此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的脊椎骨一路竄上了天靈蓋。
那是一種純粹的、被死亡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狂怒的火焰,在這股極致的冰冷麵前,竟被硬生生地澆滅了一絲。
他那雙赤紅的眼睛裡,恢複了片刻的清明。
來不及思考這股致命的威脅來自何方,也來不及尋找箭矢的軌跡,數十年浴血沙場磨練出的戰鬥本能,已經替他做出了唯一的選擇。
“開!”
顏良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全身的力氣在瞬間被壓榨到了極限。他放棄了前衝,放棄了劈砍,猛地扭轉腰身,將手中那柄重逾百斤的開山大斧,橫掃著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不知道敵人在哪,但他知道,威脅來自左前方!
他用儘全力,舞出了一道密不透風的斧幕,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快、最強的防禦姿態。
他相信,憑著這柄神兵利器,足以擋下任何凡鐵俗胎!
下一刻。
“叮!!!”
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金鐵交鳴之聲,陡然在顏良的斧麵上炸響。
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順著斧柄,狂暴地湧入他的雙臂。
那力量,根本不像是一支箭矢所能擁有的。
它更像是一柄高速揮舞的攻城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斧麵上。
顏良隻覺得雙臂一震,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手中的開山大斧差點脫手飛出。他腳下的戰馬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竟被這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連連後退了數步。
擋住了?
這個念頭剛剛從顏良的腦海中閃過,一股更加鑽心、更加酷烈的劇痛,便從他的左肩處猛然爆發開來。
他僵硬地、緩緩地低下頭。
一支箭。
一支通體烏黑的鐵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它射穿了自己斧麵邊緣未能完全覆蓋的空隙,射穿了自己身上那足以抵禦刀砍槍刺的厚重鎧甲,最終,深深地釘進了自己的左肩鎖骨之中。
箭矢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大半截箭身都沒入了他的血肉,隻留下一個尾羽,像一朵開在肩膀上的、黑色的死亡之花。
“呃……”
顏良張了張嘴,想要發出怒吼,卻隻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