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聲由玄甲軍製造出的、整齊劃一的巨響,餘音仿佛還未散儘,卻已將黃巾軍陣中所有的喧囂和狂妄,都敲得粉碎。
何曼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用儘全力打出了一拳,卻砸在了一團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堅韌無比的棉花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悄無聲息地化解,甚至還被反彈了回來,震得他自己胸口發悶。
他看到了自己麾下士兵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恐懼。
那些前一刻還在跟著他哄笑的烏合之眾,此刻卻像一群受驚的鵪鶉,下意識地縮著脖子,甚至有人在不自覺地後退。
這寂靜,比對麵一萬五千人同時發出的呐喊,更讓他感到屈辱。
這恐懼,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啊——!”
一股無法抑製的狂怒,從何曼的胸腔裡猛然炸開。他不是被李玄的陣勢嚇到了,而是被自己人的膽怯,被這種無聲的蔑視,徹底激怒了。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這群穿著黑殼子的烏龜,就能站得這麼直?
憑什麼我的人,就要怕你們?
“找死!”
何曼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體內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被點燃,開始瘋狂地沸騰。
就在他咆哮出聲的瞬間,立於玄甲軍陣前的李玄,眼前的世界,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在他的視野裡,何曼頭頂那張代表著他所有信息的虛幻卡牌上,那條紫色的詞條,猛地綻放出血一般的光芒!
【狂戰紫色)】!
轟!
一股肉眼可見的血紅色氣焰,以何曼為中心,轟然爆開!
那不是光,更像是一團粘稠的血霧,從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裡蒸騰而出,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他身上那套本就簡陋的皮甲,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幾處接縫竟被生生撐裂。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漲紅,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他粗壯的脖頸和手臂上瘋狂地虯結、凸起。
他的雙眼,瞬間被血色吞噬,再也看不到一絲屬於人類的理智,隻剩下最純粹、最原始的暴虐與殺戮欲望。
整個人的氣勢,在短短一兩個呼吸之間,暴漲了一倍不止!
如果說之前的何曼,是一個囂張的、有些蠻力的山大王。
那麼此刻的他,就是一頭從遠古囚籠中掙脫出來的、隻知毀滅的洪荒凶獸!
這股恐怖的氣場,如同一道無形的衝擊波,瞬間席卷了整個戰場。
玄甲軍陣中,最前排的士兵,感受得最為真切。
他們隻覺得一股混雜著濃重血腥味的灼熱氣浪撲麵而來,那股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殺戮意誌,像無數根細小的鋼針,刺入他們的腦海,讓他們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就連他們身下的戰馬,也開始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鳴,仿佛遇到了天敵。
“咕咚。”
那個新兵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在微微發抖,手中的長槍,也變得有千斤重。
他忍不住扭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身邊的老兵。
老兵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嘴唇有些發白。但他還是強撐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怕……怕個球!你沒看主公把他氣得都冒煙了嗎?這叫……這叫狗急跳牆!”
話雖這麼說,但他握著槍杆的手,卻下意識地又攥緊了幾分。
整個玄甲軍的軍陣,雖然依舊保持著山巒般的沉穩,但那股撲麵而來的恐怖氣場,還是不可避免地在軍心之中,投下了一片沉重的陰影。
唯有一人,例外。
李玄。
他依舊靜靜地騎在照夜玉獅子的背上,仿佛那股能讓萬人心悸的恐怖氣場,於他而言,不過是一陣拂麵的清風。
他的臉上,依舊戴著那副猙獰的麵具,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雙眼,卻在麵具之下,亮得驚人。
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