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刺骨錐心的痛!
王倫是被活活疼醒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喉嚨裡乾渴得冒煙,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裡,搖曳的火把光芒映照出一張瘦削陰鷙的臉,留著令人厭惡的山羊胡,正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
“王倫!招是不招?”
招?招什麼?
“你考場試舞弊!”山羊胡說道。
王倫腦子裡一團混沌,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剛走出職稱考試的考場,一輛失控的轎車猛地從背後撞來……然後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我……作弊?”他乾裂的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我沒有……”
“人贓俱獲,還敢狡辯!”山羊胡的聲調陡然拔高,他猛地抓起兩張揉得發皺的紙條,狠狠摔在王倫臉上。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就是從你考籃夾層裡搜出來的策論破題!鐵證如山!”
紙片刮過臉頰,帶著羞辱的刺痛。
王倫想掙紮,想反駁這荒謬的指控,可身體像是被拆散了架,捆縛的繩索深陷進皮肉,稍微一動就是鑽心的疼。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視線掠過山羊胡陰險的嘴臉,掠過兩旁持棍肅立、麵目模糊的衙役,掠過牆上掛著的那些血跡斑斑、形狀可怖的刑具,最終落在前方高處——
一個穿著綠色官袍、肥胖如豬的身影,正歪斜在太師椅裡,肥厚的手掌百無聊賴地敲擊著扶手,一雙被肥肉擠成細縫的眼睛裡,閃爍著冷漠而不耐煩的光。
古裝?衙役?刑具?官老爺?
一股巨大的荒誕感攫住了王倫。
“你們……是在拍戲嗎?”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聲音微弱。
“拍戲?”山羊胡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聲。
“黃某人審過的犯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沒見過你這等裝傻充愣到如此地步的!”
他猛地俯身,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王倫鼻子上,唾沫星子橫飛。
“王倫!我勸你認清現實!這裡是清池縣縣衙大堂!你考場舞弊,罪證確鑿!若再不畫押認罪,就休怪大刑無情,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媽的!難道我是穿越了嗎?”
王倫正疑惑之間。
“轟!!!”
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巨響猛然炸開!
緊接著,一股龐大、混亂、帶著強烈不甘與憤懣的記憶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蠻橫地衝垮了他原有的意識堤壩,狠狠撞入他的腦海!
無數破碎的畫麵、紛雜的聲音、洶湧的情感瞬間將他淹沒:
他看到了另一個“王倫”——一個麵容清臒,眉宇間帶著幾分疏朗豪氣的年輕士子。
他並非家徒四壁的窮酸秀才,家中守著祖傳的“清源茶樓”,雖非日進鬥金,卻也足夠溫飽,甚至小有積蓄。
他性格豪爽,仗義疏財,尤其好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茶樓後院常備著幾間乾淨廂房,時常接濟些落魄的江湖客、遠行的商旅,乃至一些身份神秘、氣質獨特的人物。
記憶碎片飛速閃爍——
“王倫”在某個氣派的府邸與各色人等談笑風生,舉止灑脫;
“王倫”慷慨解囊,將銀兩塞給兩名麵露感激、衣衫襤褸的漢子;
風雪交加的深夜,茶樓即將打烊,一個渾身凍得青紫、身上帶著猙獰刀傷、眼神卻如孤狼般警惕倔強的漢子倒在門口。
“王倫”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揮:“朱貴兄弟若不嫌棄,就留下。我這茶樓正缺個可靠的幫手,後院廂房也空著!”……
我是誰?
是那個站在山村小學講台上,看著孩子們純真笑臉的王倫?
還是這個薄有家資、廣交朋友、收留了落難漢子朱貴、守著祖傳茶樓的清池縣秀才王倫?!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