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旗艦保不住了!火勢已經封住了所有下艙的通道,再不走,咱們就真成甕中之鱉,要被活活烤熟了!快隨我撤!側舷還有條沒燒著的舢板!”
心腹都頭黃傳連滾帶爬地從濃煙烈火中鑽出,如同從地獄爬回的惡鬼,撲倒在狀若瘋魔的石清腳下。
他滿臉黢黑,頭發眉毛被烈焰燎掉大半,昔日象征身份的官服破爛焦糊,緊緊黏在燒傷的皮肉上,再沒有半點平日的精明沉穩,隻剩下絕境獸困般的驚惶與求生本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大人!!再不撤就真來不及了,都要給這破船陪葬!!”
他死死扯住石清那已被火星點燃邊緣的猩紅袍角,聲音裡是瀕死之人最後的哀鳴與乞求。
“撤?!往他娘的哪撤?!!”
石清猛地一把將黃傳狠狠推開,力道之大,幾乎將對方直接掀下灼熱滾燙的船樓,墜入下方翻騰的火海!
他狀若瘋魔,猛地揮動那柄伴隨他征戰多年的厚背砍山刀!刀鋒在四周衝天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一條被喚醒的、渴望痛飲鮮血的魔刃!
退路?
那五道粗如巨蟒、死死絞住狹窄水道的巨鏈,如同幽冥地府伸出的冰冷鐵鎖,早已將一切後撤的希望無情斬斷!水下還有致命的毒樁!
前路?
狹窄彎曲的水道早已被自家下沉的破船、熊熊燃燒的殘骸、掙紮哀嚎的活人和漂浮腫脹、麵目全非的屍體徹底堵塞,火光映照下,那裡如同阿鼻地獄沸騰的油鍋,寸步難行,唯有死亡!
四周?
是無邊無際、潛藏著無數嗜血眼眸的蘆葦蕩!每一根隨風搖曳的蒼白葦杆後,仿佛都藏著一雙冰冷、嘲弄、耐心等待著收割性命的眼睛!
退?無路可退!
進?唯有火海深淵!
石清握刀的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一股暴戾到極點的凶性,混合著對眼前慘敗的狂怒以及被卑賤草寇徹底愚弄算計的羞憤,如同壓抑千年的熔岩,般在他胸腔中轟然爆發!
他不能死!絕不能像條無人問津的野狗一樣,無聲無息地葬身在這汙濁冰冷、充滿魚腥味的梁山泊水底!
他是壽張縣尉!是即將踏平梁山、帶著赫赫戰功加官進爵的朝廷功臣!濟州府的大好前程!朱大榜那老肥豬親口許諾的、即將到手的金山銀山!都還在等著他去攫取!去享受!
“殺——!!!”
石清雙眼赤紅,從喉嚨擠壓野獸般的咆哮!
“所有還能動的船隻!給老子向前衝!撞!就算用船頭撞,用弟兄們的屍體填,也要給老子撞出一條血路來!”
“殺光這些隻會放冷箭、玩陰火的卑鄙草寇!殺出一條生路!!”
“怯戰不前者,立斬!臨陣脫逃者,立斬!亂我軍心者,立斬!!”
他狀若瘋魔,手中那柄厚背砍山刀化作一道血腥刺目的匹練,竟不分青紅皂白,將兩個從他身邊驚恐跑過、試圖跳船求生的自家士兵當場劈翻在地!
滾燙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鮮血噴濺了他滿頭滿臉,順著扭曲猙獰的五官滴滴答答地流淌而下,在周圍衝天火光的映照下,更添十分恐怖,宛如浴血修羅!
在他瘋狂的威脅和親自督戰下,一些僥幸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艨艟快艇,如同被鞭子抽打的奴隸,勉勉強強、稀稀拉拉地重新組織起脆弱的陣線,帶著一股絕望的悲壯,向著前方那片火光衝天、如同熔爐般的死亡水域,發起了最後的、自殺式的衝殺。
“石——清——老——兒!納——命——來——!!!”
就在這時,一道雄渾霸道到的怒吼,猛地從左側那片濃密厚重、殺機四伏的蘆葦蕩深處爆發出來!
其聲浪滾滾,蘊含著無邊的怒意與殺氣,竟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慘叫、燃燒爆裂聲與波濤洶湧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