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李公甫久侯商隊不至,不由得慌了心神。
這日他正準備遣人前去查探,忽聞門子來報,言稱府衙的董超、薛霸兩位差役頭目前來。
李公甫頓時“咯噔”一下,急忙迎至前廳,隻見董超、薛霸二人並未如往常般說笑,而是肅立堂前,抱拳沉聲道:“李員外,梁大人請您去府衙一趟。”
“兩位都頭,出了何事?”李公甫問道。
董超歎了口氣:“我等接到下麵縣衙急報,言道老鸛口一帶前日突發山林大火,危及周邊村莊。官府組織民壯撲滅火勢後,於焦林之中發現了數十具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還有殘破車架。”
“現場……慘不忍睹。當地裡正在廢墟中尋得幾件信物,已火速送至府衙。梁大人特命我等前來,請李員外即刻前往府衙辨認。”
“老鸛口?屍體?車架?”
李公甫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踉蹌一步,幸虧扶住了身旁的茶幾才沒有摔倒。
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聲音:“多…多謝都頭,小人這就隨二位前往。”
李公甫強撐著換了一身素色衣服,腳步虛浮地跟著董超、薛霸來到了大名府府衙。
大堂之上,氣氛肅穆。梁中書端坐案後,麵色亦不太好看。
他看著李公甫失魂落魄、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想起自己那批同樣遭劫的財物,不由得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難得溫和地指了指堂下托盤中的幾樣物事。
“公甫,你來了。且仔細瞧瞧,這些……可是你李家商隊之物?”
李公甫看向那托盤,托盤上半截焦黑的刀身,一片扭曲的靛藍色布片,還有一小塊未被完全焚毀的皮甲。
李公甫拿起手身,見其厚背處,清晰地鏨著“大名李記”四個小字;他又拿起布片,其中用特殊絲線繡著的李家徽記依然可辨;便是那皮甲,也印著李家獨特的花紋……
“這!這!!”李公甫如遭雷擊,渾身劇震!眼前這些物件,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無聲地宣告著那個他最不願相信的事實!
“大人!大人啊!!”李公甫癡呆般愣了半晌,猛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搶地,涕淚橫流,“這確是小人家商隊之物!求青天大老爺為小人做主!為我李家數十條枉死的冤魂做主啊!!”
梁中書看著台下瞬間老了十歲的李公甫,無奈地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公甫,你的心情本官理解。然則匪徒手段殘忍,行事狡詐,現場除了一片焦土,並未留下任何指向賊人的線索。此事……唉,匪患難靖,非一日之寒,本官縱有心,眼下亦是無法可施啊!”
他話語中透著重重的無力感,本來,若是李公甫的貨物順利到達,他還想借機將那嬌媚可人的李瓶兒納入府中的,隻是眼下,怕是不成了。
李公甫失魂落魄,如同行走肉般被差役攙扶出府衙。
回到那座失去所有希望的宅邸,他最後一絲強撐的氣力也耗儘了。剛踏入廳堂,甚至來不及對迎上來的妻女說一句話,便覺喉頭一甜——
“咯!”
一口鮮血猛地噴濺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他雙眼翻白,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後轟然倒地,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徹底不省人事。
“老爺!!”
“爹!!”
李夫人的哭喊聲和李瓶兒的驚呼聲瞬間撕裂了李府的寧靜。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
李家商隊遭悍匪劫殺、人貨兩空、李公甫急火攻心嘔血昏死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大名府。
之前那些看在李公甫即將飛黃騰達而慷慨借貸的“親朋”、鄰舍、錢莊管事,此刻全都換了一副麵孔。他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禿鷲,成群結隊地洶湧上門,不再是往日和善的債主,而是麵目猙獰的催命鬼。
“李公甫!滾出來還錢!”
“當初說好的貨到付款,現在貨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