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魁本也不是真要將事情鬨到官府——
他們曾頭市與西門家私下裡做的許多勾當,諸如暗中向金遼走私禁運物資、與某些山寨不清不楚的交易,哪一件能見光?
他隻是氣不過西門慶這廝如此膽大包天,拖他下水,還險些引發與梁山的直接衝突。
他見西門慶如此卑躬屈膝,涕淚交加,心中的火氣便消了三分,順勢冷哼一聲,鬆開了手,大馬金刀地在一張大師椅上坐下,斜睨著西門慶。
“哼!少來這套!說吧,你這次冒著風險來找我,又想搞什麼名堂?”
西門慶如蒙大赦,連忙上前,親手執起那壺溫著的上等龍團勝雪,先畢恭畢敬地為曾魁斟滿,又轉向氣息沉凝如山的史文恭。
他臉上堆著十二分的諂媚與小心,腰彎得極低。
“四公子明鑒,史教師安好。實不相瞞,小弟此次前來,是想與貴寶地再續前緣,談談……談談進貨的事宜。”
“不知如今北邊,或是市麵上,可有什麼特彆俏銷、利潤豐厚的貨色?”
曾魁剛端起的茶杯重重一頓,茶水濺出些許,他瞪眼斥道。
“進貨?你還敢提進貨!北邊的貴人,現在點名就要梁山的香玉皂、水月鏡、還有那夠勁的仙人醉!”
“可自打上次你冒充我的名頭劫了李家商隊,梁山派了幾個尖牙利嘴的頭目過來追查,雖被老子頂了回去,他們如今硬氣得很,下令所有分銷商,將所有緊俏貨物,一概不批給我們曾頭市了!”
“這斷貨的損失,客源的流失,你西門大官人賠得起嗎?”
西門慶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中暗罵曾魁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當初劫掠所得你曾家也沒少分潤!
然而形勢比人強,他臉上不敢顯露分毫,反而愈發卑微,幾乎聲淚俱下:
“四公子,這事委實是小弟對不住您,對不住曾頭市。可事情已經發生,小弟縱然後悔莫及,也難以挽回。”
話鋒一轉,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壓低聲音道。
“不過,四公子,既然梁山如今卡著我們的脖子,不肯通融,我們何不……另尋他途,自己闖出一條生路?”
“哦?”曾魁挑了挑眉毛,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你有何蹊徑?說來聽聽。”
西門慶左右看了看,儘管包間內並無外人,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小弟多方打聽,得知那王倫為了擴大生產,便於運輸,已將不少關鍵的工坊,比如製皂、釀酒、燒琉璃的核心工序,遷到了靠近前線的臨湖集。”
“那裡雖在王倫勢力範圍內,但畢竟不是梁山本寨,防衛相對疏鬆,且人員混雜,工匠、力夫、商販往來不絕……”
“我們若能派幾個機敏可靠、身手矯健的好手,設法混入其中,潛伏下來,伺機盜取那幾樣最關鍵的生產秘方……”
他聲音帶著誘惑:“屆時,我們自產自銷,甚至能賣給北邊,那利潤何止百倍?豈不遠勝如今看梁山臉色、仰人鼻息?”
曾魁聽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心中確實被說動了。
若能拿到核心技術,曾頭市便能擺脫對梁山的依賴,甚至反過來扼住梁山的咽喉,這誘惑不可謂不大。
但是,他麵上不露聲色,反而皺起眉頭,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