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終於停止。
他被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頭套被粗魯扯下,嘴裡的破布也被取出。
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帶著黴味和隱約血腥氣的空氣,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土坯壘就的屋子,牆壁黝黑,掛著些奇形怪狀的鐵鉤刀具,角落堆著麻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氣與某種刺鼻香料混合的怪異味道,令人作嘔。
那母夜叉般的少女和那病癆鬼似的老者,正如同閻王判官般,冷冷地盯著他。
“好漢……不,女英雄!老英雄!饒命,饒命啊!”
西門慶此刻哪還顧得上什麼體麵風度,求生本能讓他瞬間翻身,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額頭沾滿了塵土。
“小人隻是個過路的行商,身上……身上還有些盤纏,情願儘數奉上,隻求二位高抬貴手,饒小人一條狗命!來世必結草銜環報答!”
“俺不要你的臭錢!”孫二娘雙手叉腰,聲音如同打雷。
“俺爹生病了,需要你的心肝泡酒入藥!這是你的造化!”
一旁的孫元知則慢悠悠地走到一張條凳旁坐下,從腰間解下一個油光鋥亮的紅漆葫蘆,拔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口。
那酒液呈暗紅色,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草藥與鐵鏽般的腥氣,也不知是否真如所言,泡了什麼東西。
孫元知咂咂嘴,蠟黃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咳嗽了兩聲,才陰惻惻地看向西門慶。
“要想活命……也可以。不過,你得入贅我家,娶了我這閨女!”
“啊?!”西門慶如遭雷擊,徹底懵了!
他腦子裡預演了無數種死法,甚至想到了被淩遲切片,唯獨沒想到會是這種匪夷所思的展開!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孫二娘——那膀大腰圓的身板,那橫眉立目的凶相,那粗糙黝黑的皮膚……入贅?給這個母夜叉當丈夫?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怎麼?你不願意?”孫元知的聲音陡然轉冷,眼中凶光畢露。
西門慶渾身一激靈,死亡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的屈辱與不甘。
他何等機靈通透之人,立刻權衡出利弊——
眼下拒絕,立刻就是心肝泡酒的下場!若是答應,雖屈辱,卻至少能暫保性命!
這女人雖然粗野凶悍,但看架勢在此地頗有根基,正好可作為藏身之所。
至於入贅……權宜之計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待日後尋得機會,或找到解除控製之法,再脫身不遲!
電光火石間,心思已定。他臉上瞬間堆起感激涕零、受寵若驚的笑容,忙不迭地磕頭,聲音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
“願意!願意!小生……王慶,飄零落魄之人,能得老丈如此青睞,將千金許配,實乃三生有幸,祖上積德!豈有不願之理?”
“隻是……隻是小生如今落魄至此,身無長物,形同乞丐,實在……實在高攀了女英雄,心中惶恐啊……”
他順勢給自己編了個化名“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