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眉頭緊鎖,說出另一個現實的困難。
“況且,那梁山兵馬向來機警異常,用兵如同泥鰍,滑不留手!”
“他們有何動向從不向我等通報,想要準確把握他們與王慶拚死力竭、恰好又能被我等一舉拿下的那個‘戰機’,談何容易?”
“稍有不慎,打草驚蛇,或是去早了為他們解圍,或是去晚了讓他們溜走,皆是徒勞無功,反惹一身騷!”
“媼相多慮了!”辛興宗似乎早已料到童貫會有此疑問,嘿嘿一笑。
“朝廷體麵?官家那邊,屆時戰報如何書寫,還不是由媼相您一言而決?”
“隻需奏報‘梁山軍恃勇輕敵,孤軍深入,不幸中賊埋伏,為叛軍所乘,全軍浴血奮戰,終究寡不敵眾,壯烈殉國。”
“幸賴媼相洞察先機,親冒矢石,率王師力挽狂瀾,終將叛軍與殘寇一並蕩平,克複南豐’!”
“如此,既全了梁山那點虛名,又將平叛首功牢牢握在手中!說不定……官家內心深處,還會因為削弱梁山這塊心病,而對媼相您暗自讚賞呢!”
“至於梁山動向難以把握……”辛興宗話鋒一轉,帶著一種秘而不宣的意味。
“下官以為,我等或可設法……聯絡一人。有此人在,梁山軍之動向,或可了如指掌!”
“聯絡誰?”童貫身體微微前傾,急切追問。
“宗澤,宗汝霖!”辛興宗吐出這個名字。
“他?!”童貫聞言,臉上頓時布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晦氣的東西。
“那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老匹夫!他向來與吾等涇渭分明,不是一路人!平日裡沒少上折子攻訐我等!”
“如今更是與那梁山走得頗近,豈會在此等關鍵時刻相助我等?絕無可能!”
“媼相勿急,且聽下官細細分說。”辛興宗顯得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分析道。
“宗澤那老匹夫,再如何自命清高,再如何與媼相您政見不合,可他骨子裡,終究還是個忠君體國、念念不忘朝廷安危的迂腐之臣。”
“您想,他身為監軍,親眼目睹梁山軍容之盛,戰力之強,遠超尋常官軍,難道心中就毫無芥蒂?”
“他就絲毫不為朝廷未來擔憂?他難道不怕今日之梁山,成為明日之……心腹大患?”
“我等此番,也不必要求他做什麼明顯違背其原則的出格之事。”
“隻需以‘協同作戰,確保萬全,方便策應友軍’為理由,請他看在同朝為官、共剿國賊的大局份上,將梁山兵馬的詳細作戰部署、預定進軍路線、乃至可能的撤退預案,提前暗中通報我等。”
“如此,方便我朝廷王師屆時能‘精準’配合行動,‘及時’提供支援,亦可避免因信息不暢而產生誤判,甚至發生不必要的摩擦。”
“於公,這是為了確保剿賊大業萬無一失;於私,這也是借朝廷之手,對梁山這支不受控的力量進行必要的‘監督’與‘製衡’。”
“下官揣測,以宗澤那憂國憂民的心思,為了所謂的大局穩定,他即便心中不願,捏著鼻子,多半也會應承下來!至少,不會斷然拒絕!”
童貫眯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仔細咀嚼著辛興宗的話。
確實,站在宗澤那個“忠臣”的立場上,為了更快更徹底地平定王慶,與朝廷主力分享軍情似乎合情合理。
而借助他內心深處對梁山那股強大力量的忌憚與憂慮,也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促使他願意借朝廷正規軍之手,對其進行某種程度的牽製或……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