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民兵齊刷刷站起來,槍托在凍硬的泥地上磕出整齊的悶響,動作卻帶著幾分慌亂。
耗子突然一拍大腿,凍得發紫的嘴唇咧開:“有了!大青大黃肯定知道!”聲音裡終於有了絲希望。
眾人跟著他往王春來家跑,兩條獵狗正趴在屋簷下曬太陽,
見著耗子搖尾巴,尾巴尖掃過結著薄冰的地麵。
“去找楓哥!”耗子解開狗鏈,手指因為緊張而顫抖,
大青嗷嗚一聲竄出去,大黃緊隨其後,鼻子貼著雪地狂奔,爪印在雪地上連成兩條歪歪扭扭的線。
“跟上!”趙鐵牛一揮手,粗糙的手掌在空中劃出弧線,一行人踩著狗爪印往山林裡鑽。
北風穿過樹梢嗚嗚叫,像有人在耳邊哭,枝頭的積雪時不時砸下來,
落在棉帽上噗噗響,驚得林間的寒鴉撲棱棱飛起。
跑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漸漸發暗,鉛灰色的雲團壓得更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耗子的棉褲被樹枝刮開道口子,冷風往裡灌得他直哆嗦,牙齒忍不住打顫,
正想喊歇歇腳,就見大青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前麵的雪坡低吼,脊背的毛都豎了起來,大黃尾巴卻使勁搖了起來。
“咋了?”趙鐵牛端起步槍往前湊,手指緊扣扳機,指節發白,
民兵們也紛紛拉開槍栓,保險栓的哢噠聲在寂靜的林子裡格外刺耳,驚得雪地裡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雪坡頂上突然傳來腳步聲,咯吱——咯吱——,慢悠悠的,
像有人拖著腿走路,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雪地上。
耗子心裡一緊,心臟“砰砰”直跳,剛想喊“楓哥”,就見個黑影從樹後轉出來。
那人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濺滿暗紅的血點,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結著黑痂,
血珠順著肌肉的紋理往下淌,在凍硬的皮膚上凝成細小的血冰。
下半身的藍布褲爛成了短褲,褲腳還纏著帶血的布條,布條被凍得硬邦邦的。
他肩上扛著的56半步槍槍管泛著冷光,上麵沾著的血漬已經凍成了暗紅色,
手裡拎著的侵刀紅得發黑,刀尖子往下滴著粘稠的液體,落在雪地上洇出一個個小紅點。
最嚇人的是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嚇人,像兩口淬了冰的井,透著讓人膽寒的冷意。
“我的娘哎!”離得最近的民兵腿一軟,手裡的步槍“哐當”掉在雪地裡,槍托砸起一片雪沫,
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詐、詐屍了!”
“咚、咚”幾聲,七個民兵接二連三地趴在雪地上,
臉埋進雪裡不敢抬頭,有的甚至嚇得渾身發抖,像篩糠似的。
趙鐵牛倒是想站直,可膝蓋抖得像裝了彈簧,愣是沒撐住,
順著雪坡出溜下去半米,雙手在雪地裡亂抓才穩住,棉褲上沾滿了雪。
耗子嚇得渾身僵硬,頭發都豎了起來,褲襠裡熱乎乎的——竟是尿了。
張著嘴半天沒出聲,舌頭像打了結,直到大青大黃圍著那人轉了兩圈,
搖著尾巴“汪汪”叫了兩聲,尾巴掃過他的褲腿,他才哆嗦著抬起頭,眼睛瞪得像銅鈴。
“楓、楓哥?”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