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根針,狠狠紮進現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曹小軍的身體猛地繃緊,他抽回自己的手臂,聲音平直,不帶任何起伏:“王嬸,先跟衛生員去卡車上,照顧好傷員。”
他轉過身,沒再看任何人,獨自走向那堆代表著他“家”的廢墟。
風更大了,發出鬼哭狼嚎的尖嘯。
戰士們已經救出了好幾戶人家,都暫時安置在軍用卡車上。
這片區域,隻剩下這堆最棘手,也最讓人絕望的瓦礫。
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的營長。
曹小軍就那麼站在廢墟前,雨水順著他鋼盔的帽簷往下淌,砸進腳下的泥水裡。
那下麵,埋著他的妻子。
一個他厭惡至極,甚至想過永遠不要再見的女人。
可她也是一個軍屬。
他閉上眼,再猛地睜開,那雙眼裡隻剩下軍人的職責與使命。
“一連長!”
“到!”張大山立刻衝到他身邊。
曹小軍的手電光柱,冷靜地掃過廢墟的邊緣和側麵,最後定格在一處由斷裂房梁和牆體形成的三角區,“以這裡為突破口,從外圍向中心清理!搜尋可能的生存空間!”
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把所有能用的工具都拿過來。從外圍開始,一層一層地挖。告訴弟兄們,動作要輕,要仔細。活要見人,死……”
他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死,也要把她給老子刨出來!”
“是!”
張大山嘶吼著領命。
他赤紅著雙眼,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轉身對著身後同樣滿身泥濘的戰士們怒吼:“都聽見了沒有!救人!把嫂子給老子挖出來!”
“是!”
一聲聲怒吼彙成一股鋼鐵洪流,瞬間衝散了風雨帶來的寒意和恐懼。
戰士們沒有任何猶豫,扛著鐵鍬,拿著撬棍,在搖晃的手電光柱指引下,衝向了那片黑漆漆的廢墟。
“從兩邊開始!把碎瓦和木頭先清開!注意腳下!”張大山嘶啞著嗓子,現場指揮。
“嘩啦!”
鐵鍬鏟進瓦礫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戰士們彎著腰,頂著狂風,用手、用鍬,將一塊塊破碎的磚瓦奮力刨開,再傳遞出去。
曹小軍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手電的光死死地釘在那堆廢墟上,他的手穩得可怕。雨水打在他臉上,冰冷刺骨,卻澆不滅他心頭那股莫名的燥火。他可以命令士兵去挖,但他無法命令自己站在這裡等待。那股燥火催促著他,必須親手,必須用最原始的力氣,才能撕開這片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死寂。
他討厭那個女人,從骨子裡透出的厭惡。
他甚至在今天早上還想著,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到她。
可現在,她就被埋在這堆冰冷的、混著泥漿的瓦礫下麵。
生死不明。
“營長,您先去車上歇會吧,這裡有我們!”張大山見他站著不動,跑過來勸。曹小軍不理他,邁開大步走上前,從一個年輕士兵手裡奪過鐵鍬。
“讓開。”
他的聲音低沉得嚇人。
那個小戰士愣了一下,隨即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曹小軍二話不說,彎下腰,將鐵鍬狠狠地刺入廢墟之中。
他不用任何技巧,隻是用最原始、最野蠻的力氣,一鍬一鍬地往下挖。
泥水、碎石濺了他滿身,他恍若未覺。
他隻想挖,把這該死的、壓抑的現實挖開一個口子!
戰士們看著他們的營長身先士卒,一個個都跟瘋了似的,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他們什麼都不想,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
與此同時,廢墟之下。
那片狹小的三角空間裡,蘇晴晴正小口地啃著第二塊壓縮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