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坐在後座,透過後視鏡,能看到蘇晴晴的側臉。
她懷裡抱著那隻烤鴨,臉上是飽足後最純粹的快樂,那是偷食得逞的狡黠。
他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暖意。
讓她一直這樣笑著,這比任何命令都更為重要。
大柵欄,京城最古老的商業街,和百貨大樓的規整截然不同。
這裡滿是鮮活的市井氣,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雜著各種小吃的香氣,構成了生動的畫卷。
蘇晴晴一頭紮進去,那是魚兒入海般的自在。
“哇,這個糖人!”
她拽著周北辰的袖子,指著一個正在吹糖人的老師傅,眼睛亮晶晶的。
“還有這個泥人,也太好玩了!”
周北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對什麼都好奇的樣子,心裡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在島上,她總是堅韌、果決,甚至是強悍的。
可此刻,她全然是個普普通通、無憂無慮的年輕姑娘。
蘇晴晴在一個鞋店門口挪不動道了。
櫥窗裡擺著各式各樣的布鞋、皮鞋,她看得一臉糾結。
“這雙白色小皮鞋好看,穿著肯定舒服。哎呀,可這雙黑色的也百搭啊。”她小聲嘀咕。
周北辰上前,拿起一雙白色布鞋掂了掂:“這雙穿著輕便,樣子也大方。”
“嗯……”蘇晴晴點點頭,又指著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可這個喜慶啊!帶回去給嬸子們,她們肯定喜歡!”
周北辰看她那樣子,無奈了,這丫頭的選擇困難症又犯了。
“都買。”他開口。
蘇晴晴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真的?”
周北辰笑了:“票多,不是嗎?”
蘇晴晴的臉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一把抱住周北辰的胳膊,興奮地晃來晃去:“周北辰,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高山站在一旁,手裡拎著的布料和點心,重量仿佛消失。
當蘇晴晴抱著周北辰的胳膊搖晃時,高山握著紙袋提繩的手指,關節不易察覺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恢複了原狀。
他存在的意義從未改變——做她最堅固的、不為人知的盾牌。
買完鞋,蘇晴晴又掃蕩了一堆大白兔奶糖、酥糖和各式糕點,把那個鐵皮盒子塞得滿滿當當,臉上全是收獲的滿足。
“好了,收工!回家!”
吉普車緩緩駛回周家小院。
夕陽給院牆染上了一層暖金色,蘇晴晴抱著她的寶貝鐵皮盒子,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第一個跳下車。
“滿載而歸!”
周北辰和高山跟在後麵,兩人手裡拎滿了大包小包,活脫脫兩個剛從供銷社血拚回來的夥夫。
可就在他們踏進院門的瞬間,三個人的腳步齊齊頓住。
院子裡的石桌旁,竟然坐著一圈人。
六個年輕男人,都穿著時下常見的藍色或灰色工裝,正圍著石桌抽煙侃大山。
聽到門響,他們齊刷刷地轉過頭。
當看清進來的人是周北辰時,那六張臉上閒聊的神情,瞬間凝固。
空氣死寂了三秒。
“北辰?”一個身材高瘦,氣質相對沉穩的男人最先站了起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聲音都在發顫。
“我操!是北辰!”另一個脾氣火爆的男人直接把煙頭一扔,怪叫著就衝了過來。
下一秒,整個院子都炸了。
“你小子!你他媽真活過來了!”
“我的天!你不是說還在醫院躺屍嗎!”
六個男人蜂擁而上,把周北辰圍得水泄不通,拳頭捶著他的肩膀,巴掌拍著他的後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拆了他。
周北辰被他們捶得一個趔趄,臉上卻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
“行了行了,再捶就散架了。”
蘇晴晴抱著盒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一邊看熱鬨。
嗯,一個個都人高馬大,精神頭十足,看著就是大院裡那幫無法無天的主兒。
高山將手裡的大包小包穩穩放在門邊,沒發出半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