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軍的眼睛裡已經開始冒金光,他腦子裡全是那個叫“挖掘機”的鐵家夥,在自家屋後“突突突”挖地的場景,激動得臉都紅了。
“那……那蓋房子的磚呢?”劉翠娥還是不放心,愁眉苦臉地說,“咱們這島上燒不出好磚,縣城的青磚又貴又難弄。到頭來,不還是得蓋土坯房?那跟現在這破屋子有啥區彆?”
一提到土坯房,屋裡剛燃起的熱火,又被澆了半盆冷水。
“誰說要蓋土坯房了?”蘇晴晴眉毛一挑,直接甩出又一個王炸,“咱們不蓋青磚的,咱們蓋紅磚的!”
“紅磚房?!”
這次,連一直悶頭抽煙的蘇大海都失聲叫了出來,手裡的煙杆都差點沒拿穩。
蘇小軍更是“噌”地一下從板凳上彈了起來,嗓門都破了音:“小妹!你沒開玩笑吧?紅磚?就跟縣政府大樓那種一樣的紅磚?!”
好家夥!在這個年代,紅磚就是身份的象征,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稀罕物。彆說漁光村,就是整個碧海縣,紅磚房都屈指可數!
“對,就是那種紅磚。”蘇晴晴淡定地點點頭,說得雲淡風輕,“材料的事,你們彆操心,我來想辦法。爹,娘,你們就負責找個手藝好的泥瓦匠,把圖紙畫好就行。”
屋子裡,徹底沒了聲音。
蘇大海呆呆地看著女兒,嘴巴張了半天,一個字都憋不出來,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燒了。
劉翠娥的眼圈,毫無征兆地,一下子就紅透了。
她看著女兒,幾十年來住在這破屋裡受的罪,一瞬間全湧了上來。
她想起有一年台風,屋頂被掀了半邊,一家人抱著被子縮在牆角,聽著外麵鬼哭狼嚎的風聲,抖了一整夜。
她想起蘇晴晴小時候,半夜被房頂漏的雨水滴醒,迷迷糊糊地問她:“娘,咱們家啥時候才能有不漏雨的房子啊?”
那些苦日子,一幕一幕在眼前閃過。
她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熬過去了。
沒想到,女兒給了她一個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盼頭——一個結實、寬敞、亮堂,下再大的雨也不怕的紅磚大瓦房!
“嗚……”劉翠娥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壓抑了幾十年的委屈和辛酸,混著巨大的喜悅,化作哭聲,從指縫裡溢了出來。
“娘,你哭啥呀!”蘇晴晴一下子慌了,趕緊湊過去給她擦眼淚,“蓋新房子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我是高興……我就是高興……”劉翠娥死死抓著女兒的手,泣不成聲。
蘇小軍也紅了眼眶,他猛地彆過頭去,不想讓妹妹看到自己這沒出息的樣子。
蘇大海緩緩轉過身,那張被海風刻滿滄桑的臉背著光,隻有聲音悶悶地傳來:“晴晴,蓋紅磚房……得花多少錢?你給的錢都給你二舅治病了,爹……爹不能再花你的錢。你一個女娃家,在外麵不容易。”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話裡帶著一輩子沒向任何人低過頭的固執:“這房子,要蓋,也得等爹和你哥出海多攢幾年錢,用咱們自己掙的錢蓋,才住得踏實!”
蘇晴晴聽到這話,心裡一酸。
她走到父親麵前,看著他已經斑白的鬢角,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什麼叫我的錢?我掙的錢,就是咱們家的錢!”
“你和我娘養我這麼大,現在我長本事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錢的事你彆管,材料我也說了有辦法。你就負責把腰杆挺直了,當咱們蘇家的主心骨,幫我把這新房子的架子立起來!這比你出去拚死拚活掙錢,更讓我安心!”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爹!娘!我把支書伯和村長請來啦!”蘇大軍的大嗓門在院門口響起。
“晴晴丫頭,這麼火急火燎的,是不是那件事有消息了?”李大栓人還沒進屋,大嗓門就先傳了進來。
蘇晴晴知道他說的是修路,還沒開口,蘇大海和劉翠娥已經緊張地站了起來。
蘇長友拄著拐杖跟在後麵,他沒理咋咋呼呼的李大栓,一雙老眼進屋就直直落在了蘇晴晴身上。
蘇晴晴笑著把他們讓到桌邊:“村長,支書伯伯,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