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聲控燈,滅了。
世界重新被地下一層那份獨有的、混雜著陳腐與陰冷的黑暗包裹。蘇晨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雕塑,唯有胸膛劇烈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警告:目標“趙林”,是“遺忘之種”的初代宿主之一。】
係統的提示音早已消失,但這行字,卻像一道永不熄滅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最深處。每一個字,都散發著比“遺忘之種”本身更刺骨的寒意。
初代宿主。
不是被汙染者,不是被牽連者,是“初代”。
這個詞意味著源頭,意味著根基,意味著在當年那場針對父親的陰謀中,趙林不僅僅是一個旁觀者,他甚至可能是……棋子,或者更糟,是棋盤的一部分。
可那個打火機……
那簇在黑暗中升騰而起的、帶著“破邪”氣運的溫暖火焰,又是怎麼回事?
一個被詛咒的源頭,卻持有著能夠抑製詛咒的物品。一個理應是敵人陣營的核心成員,卻出手幫他壓製了精神汙染,並主動接過了那個被汙染的、足以致命的檔案盒。
這一切,矛盾得像一個精心設計的悖論,一個專門為他設下的、比“文竹”的記憶陷阱更深邃的邏輯迷宮。
蘇晨的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大腦勉強維持著一絲清明。他強迫自己複盤剛才在檔案室裡的每一秒。
趙林的出現,時機太過精準,仿佛一直在那裡等待著他。
他叼著煙,卻不點燃,直到蘇晨的精神即將被詛咒吞噬的臨界點,他才劃開火機。那簇火苗,與其說是為了點煙,不如說是一次精準的“治療”。
他接過檔案盒時,那巧妙避開皮膚接觸的動作,說明他深知這個檔案盒的危險性,也知道詛咒的傳播途徑。
最後,他說的那句話。
“有些東西,忘了,比記著要好。”
這到底是善意的勸誡,還是惡意的警告?
蘇晨緩緩地直起身,向電梯口走去。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不見底的沼澤裡。他現在不能去思考,越是思考,就越容易陷入對方布下的思維陷阱。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那個被驚嚇過度、精神衰弱的倒黴蛋。
電梯門打開,明亮的光線照進來,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
檔案室內。
昏黃的燈光下,趙林的身影顯得有些蕭索。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那張積滿灰塵的鐵桌前,靜靜地看著桌上那個牛皮紙檔案盒。
煙已經燃到了儘頭,燙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如夢初醒般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
他伸出手,動作遲緩地打開了檔案盒的蓋子。
裡麵沒有想象中泛黃脆弱的紙張,而是一遝保管得相當完好的文件,甚至還有幾張清晰的照片。
趙林的目光,落在最上麵的一張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穿著那個年代最常見的乾部服,站在市府大樓前的台階上,笑容溫和而堅定。在他的身後,站著幾個略顯拘謹的年輕人。
其中一個,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趙林。那時候的他,還很瘦,頭發濃密,臉上帶著一絲屬於年輕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正仰頭看著身前的男人,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男人就是蘇建國,蘇晨的父親。
趙林的指腹,輕輕地、帶著一絲顫抖,拂過照片上蘇建國帶笑的臉。
一股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黑色氣流,從他的指尖溢出,觸碰到照片的瞬間,又如同遇到克星一般,迅速縮了回去。他身上的“宿主”氣運,與蘇建國照片上殘留的“正氣”,產生了劇烈的排斥。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壓抑的、仿佛歎息又仿佛嗚咽的輕響。
他沒有繼續往下翻。
他隻是從檔案盒裡,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頁紙。那是一份手寫的、關於某個項目異常資金流動的調查思路草稿,字跡遒勁有力,邏輯縝密。在草稿的末尾,有一個名字被反複提及,並畫上了重重的問號——“白狐”。
趙林將這張草稿對折,再對折,小心地放進了自己夾克的內袋裡,動作鄭重得像是在收藏一件稀世珍寶。
然後,他合上檔案盒,將其重新放回了那個黑暗的、布滿灰塵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靠在冰冷的檔案架上,又從口袋裡摸出那隻zippo打火機,卻沒再點燃,隻是放在手心,反複摩挲著。
打火機冰涼的金屬外殼上,刻著一行幾乎被磨平的小字。
——“守夜人,不見天明不收刀。”
……
綜合一處。
蘇晨推門進來的時候,辦公室裡正洋溢著一種詭異的熱鬨氣氛。
幾個平時最愛八卦的女同事,正圍在吳宇的辦公桌旁,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而吳宇,正口沫橫飛地講述著什麼,臉上是那種混合了驚恐、神秘與幸災樂禍的複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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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們說,那場麵,嘖嘖,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吳宇宇的聲音壓得很低,但穿透力極強,“他就站在那兒,對著一排黑漆漆的檔案架子,喊‘誰在那裡’!那眼神,那表情,就跟電影裡演的撞邪了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