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胖子王鵬咋咋呼呼的聲音,像一把粗糙的刷子,將蘇晨從那股刺骨的寒意中暫時拉了出來。
“……破車?還要扔路上沒人偷的那種?我說蘇大主任,你這是要去敘利亞當戰地記者,還是準備體驗生活,寫一部《我在南州收破爛》的現實主義巨著?”
蘇晨靠在椅背上,緊繃的神經因為這句玩笑話而略微鬆弛。他甚至能想象出王鵬此刻的模樣,大概率是癱在某個會所的真皮沙發裡,一手夾著雪茄,一手舉著電話,滿臉“你小子又在搞什麼幺蛾子”的表情。
“少廢話,幫我準備好就行。越快越好。”蘇晨的聲音很平靜。
“得嘞!您一句話的事兒。不過我可說好了,你要是真想不開去收破爛,第一個收的必須是我那輛剛刮了漆的帕拉梅拉,給你打個骨折價。”
掛斷電話,書房裡重又恢複了死寂。
玩笑歸玩笑,但那張泛黃地圖上散發出的不祥氣息,卻如跗骨之蛆,依舊盤踞在蘇晨的心頭。
“罪惡”氣運。
與父親因果關聯。
這八個字,像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張地圖上,在腦海中對係統下達了指令:“係統,對這個坐標點的‘言靈’和‘氣運’,進行深度解析。”
【指令已接收。正在啟動深度解析模式……】
【警告:目標能量場極為負麵,深度解析將消耗宿主部分精神力,並可能引發精神衝擊,是否繼續?】
“繼續。”蘇晨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眼前原本清晰的係統麵板,忽然變得模糊,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圈漣漪。緊接著,那張攤在書桌上的舊地圖,在蘇晨的視野裡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
地圖的紙張仿佛變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而那個被父親用紅筆圈出的“南山廢棄療養院”,則化作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無數破碎的、不成形狀的負麵能量,從漩渦中噴湧而出,不再是簡單的文字提示,而是化作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感官碎片,強行灌入蘇晨的腦海。
首先襲來的是聲音。
不是人聲,而是一種類似於無數人同時在無聲呐喊的尖銳嗡鳴,它刮擦著蘇晨的耳膜,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在那嗡鳴的背景音下,隱約能分辨出金屬器械冰冷的碰撞聲,液體滴落的“滴答”聲,還有一種……類似於野獸被困在籠中時,那種絕望而壓抑的喘息。
緊接著,是氣味。
濃重的福爾馬林氣味,混雜著血腥的甜膩和組織腐敗的惡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胃裡翻江倒海,幾欲作嘔。
最後,是情緒。
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負麵情緒洪流,衝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
是“痛苦”。那種靈魂被反複撕裂、碾碎,連哀嚎都發不出的極致痛苦。
是“恐懼”。被關在永恒黑暗中,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改造成非人怪物的無邊恐懼。
是“怨恨”。對施暴者、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為何要承受這一切的滔天怨恨。
“呃……”
蘇晨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雙手死死撐住桌沿,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地圖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就在他快要被這股精神衝擊吞噬的時候,一道金色的微光,從他頭頂那幾乎凝為實質的氣運金柱上垂落下來,如同一道溫暖的屏障,將他與那恐怖的漩渦隔絕開來。
蘇晨大口地喘著粗氣,視野重新變得清晰。
係統的麵板上,刷新出了新的文字。
【深度解析完畢。】
【言靈類型:“秘密據點”複合型)】
【構成分析:該據點由多種強力言靈咒縛疊加構成。外層為“遺忘咒縛”與“隱匿咒縛”,能有效降低其在地圖、檔案及人們記憶中的存在感。內層為“示警咒縛”與“守護咒縛”,任何未經許可的探查,都會觸發警報,並遭遇無形的力量阻撓。】
【判定:此地為一個被刻意打造、並由強大力量長期維持的“法外之地”。】
蘇晨的心,沉到了穀底。
難怪,他從小在南州長大,卻從未聽說過南山有這麼一個療養院。原來,它早就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
【氣運類型:“罪惡”氣運複合型)】
【構成分析:該氣運場由大量“痛苦”、“恐懼”、“怨恨”等負麵情緒能量,混合了某種“非人道實驗”產生的“扭曲”與“邪惡”業力凝聚而成。】
【特彆提示:在該混亂的氣運場中,檢測到一縷極其微弱但未曾斷絕的“正氣”氣運。該氣運與宿主血脈存在共鳴……來源判定:蘇建國。】
蘇建國。
父親的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蘇晨腦中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