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
刺目的白光將地下工廠的每一寸角落都照得通明,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如同一個巨大的、等待解剖的手術台。而蘇晨,就是那個被意外推上台的標本。
他站在巨大的生產機械旁,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因震驚而僵硬。
十幾米外,那個男人靜靜地站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一副金絲眼鏡,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溫和的、學者般的淺笑。
市委副秘書長,那位以“鐵腕”之名空降南州,負責整肅官場風氣的新領導。
蘇晨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衝刷得一乾二淨。他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在三樓窗口對自己招手,那個用自己父親的名字作為口令的係統中“觀察者”權限放自己進來的人,竟然是他?
無數個混亂的、矛盾的念頭在蘇晨腦中炸開,像一團纏繞在一起的亂麻,找不到任何頭緒。
係統麵板上,那片代表著“無法解析”的灰色區域,正對著新領導的方向,像一塊被燒穿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一切試圖探查的指令。但蘇晨能清晰地“看”到,一股強大到近乎實質的、代表著“秩序”的白色氣運,正從新領導身上散發出來。
這股氣運,如同一輪無形的太陽,將周圍那些粘稠如墨、代表著“罪惡”與“欺騙”的紫色氣運,強行向後排開,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片絕對的、純淨的“領域”。
在這片領域裡,所有的邪惡與混亂,都被壓製,被禁聲。
蘇晨終於明白,為什麼係統會失效。因為這位新領導自身的氣運場,已經強大到足以扭曲和屏蔽這個地下空間本身的規則。
新領導沒有動,隻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地看著蘇晨,鏡片後的目光深邃,看不出是敵是友。
這無聲的對視,比任何審問都更具壓力。蘇晨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巨蟒盯住的青蛙,連動一動手指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跑?這裡是地下數百米,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後的電梯。
打?彆說對方那深不可測的氣運,光是“毆打市委領導”這個名頭,就足夠他死上一萬次。
唯一的生路,隻有……賭。
蘇晨強行壓下胸腔裡狂跳的心臟,在那位新領導開口之前,搶先一步,從機械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混合了極度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絲下級見到上級時的惶恐與不安。他甚至踉蹌了一下,仿佛因為過度驚嚇而腿軟。
“秘……秘書長?”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一個完美的開場。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何在此,而是將問題拋了回去,將自己瞬間置於一個“同樣感到震驚的受害者”的位置。
新領導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地向蘇晨走來。
“嗒……嗒……嗒……”
鋥亮的皮鞋敲擊在合金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回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晨的心跳上。
“我應該問你,蘇晨同誌。”新領導在他麵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溫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現在是淩晨一點,你不待在家裡,跑到這個荒郊野嶺的地下,又是為了什麼?”
蘇晨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這是生死考驗。自己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將被對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徹底解構。
“報告秘書長!”蘇晨猛地挺直了腰,擺出了一副在市委大樓裡彙報工作時的標準姿態,“我是在追蹤一條線索!”
“哦?線索?”新領導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來了興趣。
“是的!”蘇晨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絲急於解釋清楚的迫切,“是關於‘白狐’案的遺留線索。在清理‘白狐’的涉案資料時,我發現一份加密文件,反複提及‘南山療養院’這個地點。我懷疑這裡可能藏有他未被發現的資產或者罪證,所以……所以就想趁著夜裡,過來確認一下,免得打草驚蛇。”
這套說辭,半真半假,天衣無縫。將自己的行為定義為“工作延續”,動機是“查清餘案”,時間選擇是“避免打草驚蛇”。任何一個有事業心的年輕乾部,都可能做出同樣的選擇。
最關鍵的是,他將自己的動機,與已經被市委定性的“白狐案”綁定在了一起,這就在法理和道義上,為自己的夜探行為,找到了一個堅實的支點。
新領導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直到蘇晨說完,他才緩緩點了點頭。
“有衝勁,有想法,是好事。”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是褒是貶,“但是,一個連正式編製都沒幾年的辦公室副主任,單槍匹馬闖進這種地方,你覺得,這是‘勇敢’,還是‘魯莽’?”
蘇晨的心猛地一沉。對方點出了他的級彆,言下之意,就是“你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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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著頭,露出一副“認識到錯誤”的慚愧表情:“是……是屬下魯莽了。我沒想到這裡的情況會這麼複雜,我原本以為……”
“你以為什麼?”新領導追問。
“我以為這裡最多就是個藏匿贓款的倉庫,沒想到……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地方。”蘇晨抬起頭,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龐大而精密的生產線,眼神裡充滿了“後怕”與“震撼”。
新領導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同樣在那些冰冷的機械上掃過。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乾的問題。
“你父親,是蘇建國吧?”
蘇晨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來了。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是。”蘇晨的聲音有些乾澀。
“我剛到南州的時候,看過他的檔案。”新領導的語氣依舊平淡,“一個很有能力,也很有原則的同誌。可惜了。”
一句“可惜了”,讓蘇晨的眼眶,瞬間有些發熱。他強忍著翻湧的情緒,低著頭,沒有說話。
“蘇晨同誌,”新領導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有些事,不是你這個層麵應該觸碰的。好奇心,有時候會害死貓。你父親,就是個例子。”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蘇晨的腦海中炸響。
這是警告,也是……點撥!
對方在告訴他,他知道蘇晨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也知道他父親當年落馬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