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城市還未完全蘇醒,天光是一種朦朧的灰白色。
蘇晨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他一夜未眠,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神卻清亮得嚇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他用冷水衝了把臉,冰涼的水流帶走了最後一絲困倦,也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從今天起,一切都不同了。他不再是那個僅僅為了查明父親冤案而橫衝直撞的複仇者。他現在,是一個身處巨大“權力生態係統”中的“外來物種”,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要計算得失。
活下去,像一棵沉默的野草。
父親的遺言,成了他新的行事準則。
七點二十,蘇晨再次踏入市委辦公樓。走廊裡空蕩蕩的,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回響。他用周鴻途給的備用鑰匙打開了綜合二科的門,一股熟悉的、混合著紙張與塵埃的氣味撲麵而來。
在過去,他聞到的是沉悶和壓抑。而現在,他聞到的,是這個龐大生態係統中,一個微小單元的新陳代謝。
他沒有急著去自己的工位,而是先像往常一樣,推開窗戶,給窗台上的綠植澆水,擦拭葉片上的灰塵。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言靈反轉係統】的視野中,辦公室裡的一切都呈現出不同的麵貌。
科長錢衛國那張空蕩蕩的辦公桌上,還殘留著一團渾濁的、泥土色的氣運,穩定而厚重,帶著一種“分解”和“緩衝”的特性。這是典型的“分解者”氣運,負責將各種矛盾和衝突消解於無形,維持著科室這個小環境的穩定。
副科長李月的位置上,則飄散著一縷縷急切的、帶著些許攻擊性的緋紅色氣運,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這是“捕食者”的氣運,充滿了向上攀爬的欲望和不加掩飾的野心。
而角落裡王建國那張躺椅周圍,則是一片近乎停滯的、淺灰色的“麻木”氣運,像一潭死水,偶爾才泛起一絲漣漪。
蘇晨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工位,將這些氣運的形態和顏色牢牢記在心裡。他正在繪製一張屬於他自己的“生態地圖”。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從公文包裡拿出昨晚耗費了三個小時心血才完成的會議紀要。
這份紀要,是他在這個“局”裡落下的第一顆棋子。
林書記主持的會議,議題是關於南州新區未來五年的產業規劃,涉及到幾個重要部門的利益劃分,以及巨額的財政傾斜。會議上,各方代表發言踴躍,言辭交鋒激烈,每一句話背後都藏著各自的算盤。
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記錄員,或許隻會忠實地記錄下每個人的發言。但蘇晨知道,周鴻途要的,絕不是一份流水賬。
他要的是一份“平衡”的藝術品。
蘇晨仔細斟酌了每一個字。對於那些敏感的、爭執不下的議題,他沒有簡單地羅列觀點,而是用一種更宏觀、更中立的語言進行概括,巧妙地將具體的利益衝突,轉化為“發展思路的探討”和“不同路徑的比較”。他弱化了爭吵的火藥味,卻又精準地保留了各方的核心訴求。
對於林書記的總結性發言,他更是下了苦功。他不僅記錄了原話,還結合會議的整體精神,對書記的意圖進行了適度的“拔高”和“引申”,讓紀要的最終導向,清晰地指向了書記所期望的方向。
這既是展現自己的領悟力,也是向周鴻途表明自己的“可用性”——他不僅能聽懂話,還能把話“說”得更漂亮,更能領會領導的深層意圖。
七點五十分,辦公室的門開了,李月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她看到蘇晨已經坐在那裡,麵前放著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愣了一下。
“蘇科長,早。”她今天的語氣,比昨天客氣了一些。
“李科長早。”蘇晨站起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
李月的目光落在他麵前的文件上:“這是……?”
“周秘書長讓我列席了昨天的會議,安排我寫一份會議紀要。”蘇晨輕描淡寫地回答,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月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她作為副科長,都未必能列席那種級彆的會議。這個新來的小子,第一天就被秘書長親自帶著去開會,還委以重任?她心中的那份輕蔑,迅速被一種名為“警惕”的情緒所取代。
【叮!來自“李月”的“輕蔑氣運”已轉化為“警惕咒縛”。】
蘇晨心中了然,卻不動聲色,重新坐下,拿起一本《南州年鑒》,裝作認真翻閱的樣子。
八點整,周鴻途的秘書打來電話,讓蘇晨去一趟秘書長辦公室。
蘇晨拿著那份會議紀要,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那扇他昨晚才剛剛離開的門前。他敲了敲門。
“請進。”
周鴻途正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批閱著文件。他沒有抬頭,隻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蘇晨將紀要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安靜地坐下,一言不發。他知道,在這樣的領導麵前,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沉默,是最好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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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隻有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周鴻途沒有立刻去看那份紀要,而是處理完了手頭的文件,才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昨晚睡得好嗎?”他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