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細節,是劉福生的記事本裡沒有的。這是陸遠昨晚結合劉福生提供的線索,利用係統強大的信息檢索和邏輯推演能力,從浩如煙海的公開資料和當年的零星報道中,拚湊還原出的真相。
石清源死死地盯著陸遠,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被激怒的困獸。
“你是誰派來的?是他們心虛了,派你來試探我?還是想給我點封口費,讓我爛在肚子裡?”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都不是。”陸遠搖了搖頭,“我說了,我隻是一個想知道答案的人。也是一個……想討個公道的人。”
“公道?”石清源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他指了指牆上那張少年的照片,笑聲淒厲而悲愴,“你告訴我,什麼叫公道?我兒子,十六歲,白血病!走的時候,連一根完整的頭發都留不下!這就是公道?!”
他猛地站起身,衝到陸遠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瘋狂的火焰。
“我拿著化驗單,拿著我偷偷存下來的水樣,我去找廠領導,找市裡,找省裡!結果呢?他們說我瘋了!他們把我關進精神病院!你跟我說公道?!”
枯瘦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陸遠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混雜著煙草和悲傷的味道。
陸遠沒有反抗,他任由對方揪著。
他隻是抬起眼,看著這張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扭曲的臉,輕聲說了一句:“所以,您就認了?”
石清源的動作僵住了。
“所以,您就把所有的證據都藏起來,躲在這個屋子裡,每天對著圖紙和照片,告訴自己,這就是命?”
“所以,外麵那幾棟樓裡,每年都在死人,每年都有新的家庭破碎,每年都有新的孩子躺上病床,您就隔著窗戶看著,聽著,然後告訴自己,這都和您沒關係了?”
陸遠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石清源的心上。
“你懂什麼?!”石清源鬆開了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我試過!我拿命去試過!結果呢?我兒子沒了,工作沒了,家散了!我還能怎麼樣?我拿什麼去跟他們鬥?用我這條老命嗎?”
他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頭,發出了野獸般的、壓抑的嗚咽。
這個堅硬了一輩子的男人,這個被開除、被關押、被毆打都未曾屈服的男人,在這一刻,防線徹底崩潰了。
陸遠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去安慰。
他知道,對於這樣的人,任何廉價的同情都是一種侮辱。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把能重新點燃他心中火焰的火。
許久,石清源的抽泣聲漸漸平息。
他抬起那張滿是淚痕的臉,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陸遠。
“你走吧。你鬥不過他們的。前幾年那個記者,腿都斷了。你比他年輕,彆把命搭在這裡。”
“石師傅,”陸遠站起身,走到那張巨大的管道圖前,“您畫這張圖,畫了多久?”
石清源一愣。
“上麵的每一個閥門位置,每一條暗管走向,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這不是一天兩天能畫出來的。”陸遠的手指,輕輕拂過圖紙,“您沒有認命。您隻是在等一個機會,或者說,在等一個值得您把命交給他的人。”
他轉過身,看著石清源,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堅定。
“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但我可以告訴您,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且,我保證,我不會讓您白白犧牲,更不會讓您兒子的血,白流。”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死寂。
石清源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看著他那雙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邃的眼睛。他想從那裡麵找到一絲一毫的虛偽、衝動或是膽怯。
但他什麼也沒找到。
他隻看到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和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
良久,石清源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走進裡屋。片刻之後,他抱著一個沉重的、上了鎖的木箱子,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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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很舊了,上麵的銅鎖已經生出了綠色的鏽跡。
石清源從脖子上摘下一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動。
哢噠。
一聲輕響,像是某個塵封的開關被打開。
他掀開箱蓋,一股濃重的舊紙張的味道散發出來。
箱子裡,沒有水樣,沒有化驗單。
隻有一本本大小不一的筆記本,被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起。粗略看去,至少有十幾本。
石清源從中拿起最上麵的一本,那是一個最常見的學生作業本,封麵已經泛黃。
他翻開第一頁,遞給陸遠。
陸遠接過來,隻看了一眼,瞳孔便驟然收縮。
上麵用一種極其工整的鋼筆字,記錄著一行行文字。
“1998年3月12日,晴。11號樓3單元502室,王建國,男,54歲,肝癌晚期,去世。原星鋼煉鋼一廠工人。”
“1998年5月2日,陰。14號樓1單元201室,陳秀蘭,女,48歲,肺癌,去世。原星鋼後勤職工。”
“1998年5月28日,雨。13號樓4單元603室,李衛東,男,9歲,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去世。星鋼子弟小學三年級學生。”
……
一頁,又一頁。
一個個冰冷的名字,一個個精確的日期,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病症。
這哪裡是什麼筆記本。
這分明是一座用文字壘成的,巨大的墳場。
“從我兒子走的那天起,我就開始記。”石清源的聲音沙啞得像在吞咽砂礫,“這五棟樓裡,走的每一個人,我都記了下來。他們的名字,年齡,住址,得的什麼病,我托人一個一個去問,一個一個去核實。”
他指著那個木箱子。
“這裡麵,是十年。整整十年。一共,三百二十一個人。”
陸遠的手指,微微顫抖。
他感覺自己捧著的不是一本作業本,而是三百二十一條沉甸甸的、死不瞑目的人命。
“現在,它們都交給你了。”石清源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一點微弱的、卻無比灼熱的火光,“你要是敢把這件事搞砸了,或者,你敢拿著這些東西去跟他們做什麼交易……”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裡的意思,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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