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鬼市的霧氣比昨夜更濃了三分,濕冷黏膩,像是活物般纏繞在每個人的口鼻之間。
楚風依約來到巷子深處,趙九爺的攤位依舊是那張破舊的木桌,桌上卻隻擺了三件用黑布蒙著的物件,尺寸各異,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一根老舊的銅皮煙杆斜插在桌角的香爐裡,頂端的煙絲明明滅滅,吐出的青煙並不飄散,反而如一條有靈性的細蛇,在三件蒙布藏品上空盤旋不去。
趙九爺半眯著眼,渾濁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微微轉動,像是在打量一件剛出土的古物,他嘬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昨夜那麵鏡子,你小子就沒看出點彆的門道?”
楚風神色坦然,仿佛麵對的不是鬼市裡深不可測的九爺,而是一個尋常的街邊小販。
“看出來了,”他聲音平穩,“它不隻是墓中遺物,更是鎮壓一方水土的‘鎖門符’之一。鏡碎,符破,門也就鬆了。”
話音剛落,趙九爺那半眯的眼睛驟然睜開,瞳孔在濃霧中縮成了一個危險的針尖。
他毫無征兆地抬起煙杆,滾燙的煙鍋頭帶著一股焦糊的煙草味,精準無比地停在楚風眉心前半寸,灼人的熱浪讓楚風的皮膚陣陣刺痛。
“既然你看得懂‘門’,那老夫考考你,”趙九爺的聲音變得沙啞低沉,“這三件東西裡,哪一件是‘活的’?”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吐出,那盤旋在半空的青煙猛地一滯,竟在空中瞬間勾勒出一道繁複的微型八卦陣圖,煙氣凝而不散,一股無形的重壓當頭罩下,仿佛要將人的魂魄都從天靈蓋裡擠出去!
楚風心頭一凜,卻未退縮。
他深吸一口氣,靈瞳微啟,眼底深處一抹常人無法察覺的金芒流轉,掃向第一件蒙布下的藏品。
那是一隻宋代影青瓷瓶。
在靈瞳的視野裡,瓶身寶光溫潤,確是年代久遠的真品,但在瓶底足處,卻有一絲細如發絲的紫黑之氣,如活物的脈搏般一起一伏,微弱地跳動著。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淡淡開口:“此瓶,被人種過‘引魂蠱’。瓶身雖是宋瓷,但內裡用死囚的骨灰混著水銀喂養了七七四十九日,早已成了邪物。每逢月圓之夜,瓶壁會滲出帶腥氣的屍油,聞之令人心智錯亂。”
趙九爺眼皮一抬,點了點頭:“眼力不錯。可這蠱,是你昨夜見了那鏡子後順手破掉的,還是它自己火候不夠,漏了氣?”
楚風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答反問:“您老昨夜在那位唐老板的袖口裡藏了一枚‘驚魂鈴’,鈴聲雖輕,卻能引動修者靈識外泄。不也是為了試探我這雙眼睛的深淺?咱們彼此試探,又何必裝神弄鬼。”
趙九爺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那是一種介於冷笑和讚許之間的複雜表情。
他收回煙杆,敲了敲桌子,示意第二件。
這次不等他開口,一個微胖的身影就從旁邊的濃霧裡鑽了出來,正是那位唐老板。
他滿臉堆笑,親手將第二件蒙布下的東西遞到楚風麵前,那是一枚通體翠綠的清代翡翠扳指。
“楚小哥,這可是我壓箱底的寶貝,真正的壓軸真品。”
楚風接過扳指,入手冰涼,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直竄心底。
他靈瞳掃過,瞳孔猛地一縮。
扳指的內壁上,竟用一種不知名的工具刻滿了比發絲還細的符文,組成一個詭異的陣法。
陣法中的能量並非向外發散,而是形成一個微小的漩渦,瘋狂地向內坍縮,仿佛一個黑洞,要將佩戴者的一切神識、念頭都吞噬進去!
“噬念陣!”楚風心中一沉,佩戴此物,不出三日,心魔叢生,輕則瘋癲,重則神魂俱滅。
更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符文的筆跡、運筆的力道,竟與昨夜井底黃紙上的“癸酉鎮煞”四個字同出一源!
他猛然抬頭,目光如電,直視趙九爺。
趙九爺卻仿佛沒看見他的眼神,自顧自地將煙鍋在桌角磕了磕,掐滅了火星,慢悠悠地說:“你若是戴上它,今天晚上,就會夢見老周從那口井裡爬出來,問你為什麼不早點下去陪他。”
這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楚風冷笑一聲,將那枚致命的扳指反手扣在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