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琉璃豎瞳的閉合,仿佛抽乾了天地間最後一絲生氣。
楚風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視野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白。
他猛地後退一步,胸口劇烈起伏,剛才那一眼,他看到的不是眼睛,而是一方通往無儘深淵的洞口,裡麵隻有絕對的虛無與冰冷。
天色將明,魚肚白的光暈撕開陰山的夜幕。
破曉時分,一陣枯木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傳來。
楚風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拄著一根磨得發亮的木拐,顫巍巍地立在不遠處的破屋簷下。
正是村裡那個神誌不清、終日念叨著“窯神要醒了”的老窯工。
此刻,他那雙渾濁不堪的老眼,卻死死地盯著楚風的眉心,渾濁中竟透出一絲前所未有的驚懼。
“命紋……命紋在燒你!”老窯工的聲音嘶啞乾澀,像是兩塊砂石在摩擦,每一個字都透著發自骨髓的恐懼。
楚風下意識地摸向眉心,那血色紋路原本灼熱如烙鐵,此刻卻隻餘溫熱。
他以為是好事,卻見老窯工抖得更厲害了:“淡了……淡了就是燒得更快了!守窯一族的古訓,你忘了嗎?‘命瓷入窯,一步一命’啊!”
蘇月璃和阿蠻聞聲趕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老人。
老窯工卻不管不顧,拐杖篤篤地敲著地麵,渾濁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瞪出來:“那‘萬瞳歸心陣’,是獻祭大陣!你以為你在村裡行走,隻是行走嗎?你走的每一步,你的命格都在和窯火共鳴!一旦走完九宮步,你的命格就會被窯裡那位徹底吞噬,變成一具……一具任由祂驅使的‘活祭之軀’!”
活祭之軀!
楚風心臟猛地一縮,一股惡寒瞬間席卷全身。
他猛然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
靈瞳之力催動到極致,視線穿透了地表的浮土。
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
隻見他每一步踏過的地方,看似平平無奇的泥土之下,竟都浮現出一道道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淡瓷紋!
這些瓷紋並非雜亂無章,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的規律,正以一種緩慢到令人心悸的速度,緩緩拚合成一座覆蓋了整個窯區的巨大陣圖!
“不好!”蘇月璃反應極快,她一個箭步衝回屋裡,迅速調出那麵記錄著詭異符號的小瓷牆,將上麵的炭畫拓印與楚風腳下的痕跡飛速對比。
隻一眼,她的臉色便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你在無意識地走陣!從你踏進這個村子開始,你已經走過了陣圖的‘坎’、‘艮’、‘震’三宮!”她猛地抓住楚風的手,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楚風,你仔細想!你以前有過夢遊的經曆嗎?是不是每一次醒來,都發現自己站在了那座主窯的窯口前?”
一語驚醒夢中人!
楚風心頭劇震,一股寒意比剛才看到的豎瞳更甚。
沒錯,自從獲得這雙眼睛,他每夜都會被噩夢侵擾,而每一個噩夢的終點,他都站在同一個位置——那座廢棄主窯的入口,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夜夜將他牽引至此。
他一直以為是怨氣影響,現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夢遊!
“是‘命格慣性’。”楚風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我不是在做夢,我是在……重走這雙眼睛原主的封印之路!”
他繼承了這雙靈瞳,也繼承了原主那被刻入骨髓的宿命。
這宿命,正驅使著他一步步走向獻祭的終點!
“我來試試!”阿蠻麵色凝重,從隨身的小布包裡取出一根奇特的繩索。
繩索以九節青翠的嫩竹串聯,中間纏繞著烏黑的人發,每隔一節,便係著一枚泛著青光的銅錢。
“這是我們苗地用來鎖魂的‘縛命繩’,或可阻斷命紋與地脈的聯係!”說罷,她飛快地將繩索纏繞在楚風的腳踝上,打上了一個複雜詭異的繩結。
可就在繩結係上的瞬間,異變陡生!
“嘶!”楚風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腳底板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灼痛,仿佛被燒紅的烙鐵死死燙住。
他眉心的血色命紋驟然亮起,那詭異的血光竟如活物一般,順著他的小腿,直接蔓延到了縛命繩上!
“哢嚓!”
九節青竹應聲爆裂,化為齏粉!
“滋啦!”
數枚銅錢瞬間變得漆黑如墨,冒起陣陣腥臭的黑煙!
“不行!”阿蠻瞳孔一縮,手腕一翻,苗刀出鞘,毫不猶豫地割斷了已經半廢的縛命繩。
她驚駭地發現,命紋的血光已經順著繩子,直逼楚風的膝蓋!
若再晚一步,恐怕整條腿都要被這股力量侵蝕!
“這不是外力能阻斷的。”蘇月璃看著地上化為黑灰的繩索殘骸,聲音無比沉重,“這是刻在你命格裡的‘慣性’,就像水往低處流,是天地至理。想要改變它,除非……你能讓水倒流。”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楚風:“你得自己‘走錯’一步,親手打破這個命格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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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