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凝固的“眼淚”尚未滴落,楚風的心臟卻已然沉入冰窟。
他猛地跪倒在地,指尖顫抖著觸向阿七冰冷的屍身。
那被利刃整齊割開的喉管,猙獰地翻卷著,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臨死前的痛苦。
阿七的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瞳孔中凝固著無儘的驚恐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絕望。
楚風的目光落在他死死攥緊的右手上,那枚刻著“黑水”二字的鐵牌,冰冷的觸感仿佛帶著亡者的怨氣,直透心脾。
他輕輕掰開阿七僵硬的手指,赫然發現,在那被鐵牌覆蓋的掌心,竟有一道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血痕,歪歪扭扭,像是一句話的開頭。
“……它在看我……”
五個字,如同五根淬毒的鋼針,狠狠紮進楚風的腦海。
是誰?是誰在看他?又是誰,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將他滅口!
“沙……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林中傳來,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竹杖,摸索著靠近。
是阿七娘。
她雙目失明,此刻臉上卻掛著兩行渾濁的淚,乾癟的嘴唇哆嗦著,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她沒有“看”向楚風,卻精準地“感知”到了他的方位。
她那雙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穿透世間一切虛妄,直視人心。
她顫巍巍地蹲下,枯樹皮般的手撫過兒子早已冰冷的臉龐,沒有哭嚎,隻有壓抑到極致的悲慟。
她從懷裡掏出半塊乾硬的餅,小心翼翼地放在阿七的唇邊,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醒一個熟睡的孩子。
“他走前說,要把‘黑水簡’交給你……他說,那是楚家翻案的唯一希望……”阿七娘的聲音嘶啞而空洞,“可他們……他們把他的嘴縫上了。”
楚風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他這才注意到,阿七的嘴唇邊緣,有幾處不自然的暗紅色血點,細看之下,竟是被人用粗麻線穿透縫合,又在事後殘忍地拆掉留下的痕跡!
這是滅口!
最徹底、最惡毒的滅口!
他們不僅要阿七的命,更要他永世不得開口!
一股滔天的殺意自楚風心底轟然升起,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緩緩伸手,將阿七冰冷的頭顱輕輕靠在自己的肩頭,像兄弟間最後的依偎。
他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寒冰:“你信我,我讓你閉眼。”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秘密基地,蘇月璃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傳來,帶著一絲急切:“楚風,無人機信號已遠程接入。潭底磁場極度紊亂,常規電子設備靠近即會失靈。通過高精度聲呐探測,水下約三十米處,有一個巨大的木質結構輪廓,初步判斷是一艘古代漕運沉船,規模……超乎想象。”
阿蠻不知何時已來到楚風身後,他麵色凝重,從腰間的一個獸皮囊中取出一個通體碧綠的竹筒。
拔開塞子,一隻蠶豆大小,形如蠍子的蠱蟲正安靜地趴在裡麵。
“苗地‘避水蠱’,”阿蠻沉聲道,“以心頭血喂養三日,可入水一個時辰,呼吸如常。但代價是,出水之後,七日之內,口不能言,聲不能發。”
七日不能言!
蘇月璃的聲音立刻響起:“楚風,彆衝動!水下無光、無聲,完全是絕地!你的靈瞳雖然能視物,但在那種環境下消耗極大,你能撐多久?”
楚風沒有回答,隻是抬起頭,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墨汁般的潭水。
在他的靈瞳視野中,潭底深處那九道緩緩旋轉的墨色漩渦,不知何時,竟齊齊調轉了方向,如同九隻蟄伏的巨獸,將幽暗的“目光”投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它們……被驚動了。
“它怕被看見。”楚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沒有絲毫猶豫,咬破指尖,將一滴殷紅的鮮血精準地滴入竹筒。
那碧綠的蠱蟲聞到血腥,立刻躁動起來,一口將血珠吞下。
楚風的聲音冷得像潭底的寒冰:“那我就——一直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