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渠的穹頂在頭頂逐漸開闊,黴味裡混著的青銅冷意愈發清晰。
楚風抬手遮住昭明燈的光,就著那點暈黃看見前方石磚地麵泛著幽青——是排水渠的儘頭到了。
最先跨進石室的是雪狼,他厚重的皮靴碾過一塊凸起的磚,“哢”的輕響驚得蘇月璃攥緊楚風衣袖。
等眾人魚貫而入,才看清這是個直徑不過五丈的圓形石室,中央立著口半人高的青銅井。
井沿布滿深褐色抓痕,像是指甲生生摳進金屬裡,有些抓痕末端還凝著暗褐色的結塊,在昭明燈下泛著詭異的紫。
“和軍工廠廢墟那口......”蘇月璃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她想起三個月前在廢棄軍工廠地下看到的那口井,同樣的青銅材質,同樣的抓痕,連井壁上斑駁的綠鏽紋路都如出一轍。
水滴聲突然變得清晰。“嗒、嗒、嗒——嗒嗒。”阿蠻的喉結動了動,他常年盤著的苗銀發箍微微晃動,“這是我們進排水渠前定的聯絡暗號。”他蹲下身,掌心按在濕滑的地麵,指尖泛起淡青色的巫族紋路,“不對......這不是活人敲出來的。
地脈裡的水脈在震,像......像有人把執念刻進了石頭裡。“
雪狼的手掌已經按在腰間的寒髓鎖鏈上,青銅井裡升起的潮氣讓他瞳孔微縮。
他正要發力凍結井口,楚風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青年的指腹抵著太陽穴,破妄靈瞳在眼底流轉,“剛才在排水渠裡,水滴聲是‘咚、咚、咚’,現在變成了‘三短一長’。”他頓了頓,“少了最後一擊。”
蘇月璃猛地翻出隨身的皮質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塊玉簡殘片。
她指尖發抖地劃過殘片上的古篆:“逃者不可歸,歸者不得語......民國二十三年,軍工廠爆炸案的檔案裡說,有個姓陳的工程師爬進了排水道。”她抬頭時眼眶發紅,“但所有出口都被焊死了,沒人知道他最後......”
楚風閉了眼。
破妄靈瞳的能量如熱流漫過眼底,石室在他的感知裡褪去了實體——井口周圍浮起半透明的影子,是個穿粗布工裝的男人,臉上血汙糊成一片,指甲蓋全翻了起來,正一下下叩擊井壁。
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當他抬起染血的手要敲第四下時,影子突然像被剪刀剪斷的線,“啪”地碎成光點,重新從第一下開始循環。
“他卡在‘三短一長’之前。”楚風睜開眼時,眼底的金紋比平時更亮,“為什麼?”
阿蠻從腰間取下個雕花骨笛,對著井口吹了聲短促的哨音。
骨笛聲撞在井壁上,竟激起層層漣漪般的波紋。“是地脈記憶。”他的聲音發沉,“有人死在這裡時執念太盛,把死前的動作刻進了風水穴裡。
就像......“他指了指井沿的抓痕,”這些抓痕不是一天兩天摳出來的,是每一次記憶重演,都有新的執念疊加。“
楚風摸出貼身的銅盒,裡麵裝著養母臨終前塞給他的焦紙屑——那是老宅著火時,他從廢墟裡搶出的最後東西。
他撚起一片紙屑,輕輕投入井中。
焦紙剛觸到水麵,橙紅色的火苗“轟”地竄起三尺高。
眾人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麵:穿工裝的男人渾身是血地爬到井邊,背後是火光衝天的祭壇,幾個黑影舉著帶刺的鐵棒追來。
他顫抖著掏出塊懷表,在井壁上刻下“彆信燈”三個字,刻刀剛落下最後一筆,黑影的鐵棒就穿透了他的後背。
“他不是求救。”楚風的聲音像淬了冰,“他在警告後來者。
每一次敲擊,都是在說’彆進來‘。“他猛地轉身看向同伴,”這口井不是陷阱,是他用命換來的遺言!“
話音未落,井中突然傳來“嗒”的一聲。
完整的“三短一長”。
整座石室開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