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裹住楚風的刹那,下墜之勢突然一輕。
他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托住後頸,整個人倒懸著浮在半空。
右瞳的幽藍火苗“劈啪”炸響,破妄靈瞳自動撐開——眼前的倒懸石殿瞬間支離破碎,原本雕梁畫棟的飛簷化作億萬縷青黑色的怨念,像被抽走骨架的蛛網般簌簌飄落。
“這……不是石頭。”楚風喉結滾動,聲音撞在黑霧上發出悶響。
他看見更駭人的景象:殿頂那截斷裂的青銅燈杆正滲出暗金色光絲,每根光絲都連接著下方跪伏的虛影。
那些虛影麵容模糊,卻能清晰看見他們心口處插著半截燈芯,正嘔出黑紅血霧,像極了被抽乾養分的燈油。
“影中意誌……是他們。”楚風後頸的燙意竄上頭頂,心火種在血管裡跳得發疼。
他終於想起那些在腦內低語的聲音——原來不是幻覺,是這些守燈人的殘識,在用最後的力量向後來者傳遞信息。
而燈杆斷裂處的暗金光絲,正順著他的指尖往身體裡鑽,像在丈量他的“尺寸”。
“活祭壇。”楚風猛地攥緊燈芯布袋,布料被灼出焦痕。
他終於明白為何石殿倒懸——這根本不是陵墓,是用活人怨念喂養燈靈的祭台。
而他此刻浮在半空的姿勢,與那些跪伏虛影的角度分毫不差——他們在等新的薪柴入位。
“嗡——”
意識突然被扯入一片血色迷霧。
等楚風站穩,入目是燃燒的城池。
焦土上堆著層層疊疊的屍體,穿麻戴孝的老者立在高台中央,手中青銅燈的火苗比他右瞳的幽藍更盛。
“你來了。”老者轉頭,空洞的眼窩裡流轉著星子般的光,“等了七百年,終於有人帶著火種走到這裡。”
楚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如潮水倒灌——他看見老者在城破時點燃第一盞燈,用自己的命換全城百姓的魂;看見第二任守燈人在雪山裡啃冰渣子,用凍僵的手給燈芯續油;看見第三任……直到最後一任守燈人在暴雨中跪斷雙腿,對著斷裂的燈杆喊“我守不住了”。
“幽藍心火不是寄生。”老者的聲音像古鐘震顫,“是每一任守燈人臨終前,把畢生執念凝成的‘文明火種’。能看穿虛妄的人,才能接住這火。”他抬手,虛空中浮起七盞幽藍小燈,“可他們要萬煞歸元,你要九燈重燃……”老者的目光突然鋒利如刀,“你敢點燃自己嗎?”
“轟——”
無數青麵獠牙的怨魂從焦土裡鑽出來,指甲刮過楚風的臉,帶起血珠。
他這才發現,所謂幻境裡的“自己”,不過是具空殼,真正的意識正在被這些怨魂撕咬吞噬。
現實中,楚風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
他後背抵著岩壁滑坐下去,皮膚下竄動著幽藍紋路,像有團火要從骨頭裡燒出來。
“風哥!”雪狼的狼嚎混著岩石崩裂聲炸響。
他徒手撕開半人高的岩壁,指尖滲血也顧不上,將三塊泛著冷光的寒鐵砸進地麵三角方位,“鎮魂角成!”
蘇月璃跪在塌陷邊緣,咬破的指尖在青石板上畫血符。
她的銀鎖半枚含在嘴裡,腥甜的血順著下巴滴在符紙上,“離火引魂,坎水鎮魄……”她的聲音發顫,卦盤裡的六爻突然全部立起,“他的神識被拽進更深層了!”
“看這個!”灰鴉的手指幾乎戳進殘卷裡,“幽燈記載,守燈人不是自願!共鳴腔會吞噬點燈者的魂魄,把他們困在燈芯裡當燃料——”他猛地抬頭,與蘇月璃對視,“楚風早知道進去就回不來,所以才什麼都不說!”
蘇月璃的手一抖,血符畫歪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