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手指在車門上扣出青白的指節。
後視鏡裡那道裂痕隨著心跳明滅,像根細針紮進眼底,疼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向頸間的古玉,觸手一片灼燙,燙得皮膚發紅——這是靈瞳過載的征兆。
“該看看了。”他低喘著從背包裡摸出一麵青銅小鏡,鏡麵蒙著層灰,邊緣刻著歪歪扭扭的“楚”字,是老家祠堂翻修時從梁上掉下來的老物件。
從前他隻當是普通古鏡,此刻卻捏著鏡柄,用左手食指按在眉心,心火從指尖滲出,像滴藍墨水般洇進鏡麵。
鏡中霎時翻湧出血色霧氣。
楚風的靈瞳自動睜開,看見霧氣裡浮著個半透明的人影——正是他自己。
隻不過這人影的五臟六腑被幽藍火焰纏繞,心臟位置懸浮著顆鴿蛋大的珠子,表麵蛛網般的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這是......心火之心?”他喉結滾動,想起昨夜在古籍裡翻到的隻言片語:守燈人以魂為芯,以命為油,燈滅則魂散,燈亮則代死。
可鏡中景象比古籍殘酷百倍——那些火焰不是在滋養,而是在啃噬他的經絡,每道裂紋裂開時,都有細碎的星光從裂縫裡漏出來,像極了阿婆臨終前,窗台上那盞被風撲滅的長明燈。
鏡沿突然傳來刺痛,楚風這才發現自己握鏡的手在發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鏡中浮現出一行血字,正是昨夜左眼劇痛時看到的銘文:“點燈人終成薪柴,燃儘之日,即是繼任之時。”他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發顫的嘶啞:“好個傳承,好個守燈人......合著是拿我們當電池呢。”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蘇月璃的消息彈出來:“坐標發你,三分鐘內到b3區3號柱。”楚風抹了把臉上的冷汗,把銅鏡塞進懷裡。
轉身時瞥見後視鏡裡自己泛青的臉,忽然想起上周在夜市,蘇月璃舉著烤串說“你這雙眼睛,遲早要照亮整個地下世界”的樣子。
那時他隻當是玩笑,現在倒真要“照亮”了——隻不過可能是最後一次。
b3區的熒光燈在頭頂滋滋作響。
蘇月璃靠在3號柱旁,發梢還沾著牆灰,看見楚風過來,立刻直起身子。
她身後站著阿蠻,手裡攥著串骨鈴,骨節泛白;雪狼抱著塊黑黢黢的寒鐵,肌肉緊繃得像塊石頭;灰鴉捏著半片芯片,指尖被燙得泛紅。
“找到了。”蘇月璃指了指柱子後麵的牆,“民國二十三年修的地下檔案庫,工程圖在老城建局的舊膠片裡。”她掏出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張泛黃的圖紙,“當年修博物館時封死了通道,但用阿蠻的骨鈴、雪狼的寒鐵、灰鴉的芯片殘片......”她頓了頓,看向灰鴉,“能模擬心火的震蕩頻率。”
灰鴉低頭盯著手裡的芯片,殘片邊緣滲出細密的火星:“我們組織當年在這底下埋了信號乾擾器,說是為了屏蔽古墓磁場......”他喉結動了動,“現在才知道,乾擾的根本不是磁場,是人的記憶。”
阿蠻突然把骨鈴按在牆上。
青銅鈴鐺相撞的脆響裡,楚風的靈瞳看見牆麵上浮現出淡金色的符紋,像血管般蔓延。
雪狼跟著把寒鐵拍上去,符紋驟然亮了三分。
灰鴉咬咬牙,將芯片殘片按進符紋中央的凹痕,火星“滋啦”一聲竄起,在牆上燒出個焦黑的手印。
“退開。”蘇月璃摸出洛陽鏟,在焦痕周圍畫了個圈。
楚風看見她指尖在抖,卻還是穩穩當當敲了三下。
牆體發出沉悶的轟鳴。
符紋最中央裂開條細縫,像巨獸睜開眼睛,露出裡麵螺旋向下的階梯。
阿蠻當先走了進去,骨鈴在腰間叮當作響;雪狼緊跟著,寒鐵在手裡泛著冷光;灰鴉站在階梯口,回頭看了眼楚風,欲言又止。
“走。”楚風推了他一把。
他能看見灰鴉後頸的青筋跳得厲害——那是舊組織留下的追蹤印記,此刻正隨著階梯的開啟逐漸變淡。
越往下走,空氣越潮濕。
楚風的靈瞳裡,牆壁滲出暗綠色的潮氣,那是地脈陰寒之氣。
三百米深處,階梯突然斷開,眼前是座環形祭壇,由白森森的骸骨堆砌而成。
中央懸浮著口黑棺,表麵翻湧著無數張人臉,有穿粗布衫的老農,紮麻花辮的姑娘,戴瓜皮帽的教書先生......每張臉都在無聲張合,像是在喊什麼。
“這是......”蘇月璃的聲音發顫,“被抹去的曆史。”她摸出錄音筆,“我讓人在全城錄了三天,從菜市場到學校,從養老院到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