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屏幕的雪花點在楚風眼底跳動,他拇指摩挲著袖口被塵燈籽熏出的紫斑。
三日前在老控製室用血寫下的三條規則還燙在記憶裡,此刻卻像塊燒紅的鐵,硌得心口發疼——井口邊那個穿連帽衫的青年正第三次舉起礦泉水瓶,瓶身映著月光,晃得人眼暈。
“叩擊頻率不對。”蘇月璃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她抱著筆記本電腦縮在麵包車後座,發梢沾著泵站外的露水,“我比對了王建國1987年的值班錄音,他敲井沿總愛跟著廣播報時,可這小子用的是手機裡的電子鐘。”她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藍光映得眼尾發青,“誤差0.4秒,正好是老掛鐘和數字計時的延遲。”
楚風眯起眼。
破妄靈瞳自動展開,井口的光脈像團被揉皺的藍金絲綢,青年叩擊時揚起的波動剛觸到光脈邊緣,就被某種滯澀的力量彈開,像塊石頭砸進結了薄冰的河麵。
他摸出兜裡的銅哨——那是王建國當年掛在腰上的老物件,此刻正貼著皮膚發燙。“他帶了遺照,帶了爺爺的搪瓷杯,”楚風低聲道,喉結滾動,“可沒帶煤爐的溫度,沒帶收音機雜音裡的《東方紅》。”
青年的礦泉水瓶第四次磕在井沿上。
這一次他彎著腰,額頭幾乎要貼到水麵,碎發垂下來遮住眼睛。
楚風看見他手背暴起的青筋——那是王建國遺照裡也有的,虎口處月牙形的老繭。“奶奶說,爺爺守泵時總愛敲三下,”青年對著水麵喃喃,聲音被風聲撕成碎片,“她說這是跟井裡的龍王爺打招呼......”
蘇月璃突然重重拍了下方向盤。
車載音響裡炸開一段刺啦刺啦的電流聲,是她剛從城建檔案館調出來的老廣播錄音:“現在是北京時間零點整——”緊接著是走調的《東方紅》前奏,夾雜著“滋啦”的雜音。“聽見沒?”她搖下車窗,冷風灌進來掀動她的白襯衫,“王建國每次敲井沿,都是等這雜音響起來才動手。”她抓起楚風的手腕按在音響上,“溫度,聲音,甚至煤爐烤得後背發燙的感覺,這些才是鑰匙。”
楚風的破妄靈瞳突然泛起熱意。
他望著青年攥得發白的遺照——照片裡的王建國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胸前彆著枚褪色的勞模徽章,背後是台老煤爐,爐口正往外冒火星。“阿蠻。”他對著耳麥說,“城北那處廢棄家屬院,能布置‘記憶回響場’嗎?”
“能。”阿蠻的聲音像塊砸進深潭的石頭,“需要骨粉、沉水香,還有......”
“我這有。”灰鴉從後座探出頭,戰術背心上彆著個牛皮紙袋,“王建國退休前三年的值班日記,他女兒上個月捐給文物局的。”他指節敲了敲紙袋,“裡麵記著每天幾點添煤,收音機幾點開,甚至茶杯沿兒缺了塊的位置。”
青年是在淩晨兩點四十五分接到那條加密短信的。
他蹲在井邊凍得直搓手,手機突然震得掌心發麻:“想見爺爺?
來城北37號院,閉眼聽。“發信人是串亂碼,但附件裡有段音頻,播放前跳出行小字:”彆怕,這是他當年的呼吸聲。“
廢棄家屬院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青年攥著手機往裡走,月光把斷牆照得像塊碎玉。
正房窗戶裡透出點幽藍的光,他推開門,撲麵而來的是股熟悉的味道——煤灰混著茉莉花茶,和奶奶屋裡那罐老茶餅一個味兒。
“戴上耳機。”黑暗裡傳來個沙啞的男聲,青年嚇了跳,抬頭卻隻看見道影子閃進裡屋。
耳機剛貼上耳朵,他就打了個寒顫——那不是普通的聲音,是煤塊掉進爐膛的“劈啪”響,是搪瓷杯碰在木桌上的“當啷”聲,是收音機裡走調的《東方紅》,還有......
“小建,水開了。”
青年的眼淚“刷”地湧出來。
他“看見”爺爺坐在煤爐前,軍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裡麵洗得發灰的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