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漫過民政局朱紅門廊時,楚風指尖還殘留著蘇月璃掌心的溫度。
她發間那朵紙鳶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用鋼筆寫的小字——是他昨晚在台燈下一筆一劃描的“同歸”,墨跡被體溫焐得有些暈,倒像兩瓣並蒂的雲。
“該進去了。”蘇月璃輕輕拽他衣袖,發梢掃過他手背,“再磨蹭,張阿姨該以為我們逃婚了。”
楚風低頭看表,七點整。
登記處玻璃窗後,張阿姨正踮腳掛“今日可辦”的木牌,發卷上彆著的珍珠發夾閃了閃,像極了當年他在潘家園撿漏的老貨。
他剛要邁步,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
是阿蠻發來的照片:城東小學美術教室的塗鴉牆,牆角那幅火柴人畫像格外刺眼——兩個眼睛位置不是圓圈,而是炸開的虹光,連鐘樓下的石頭都畫成了扭曲的波浪紋。
“這小孩……”蘇月璃湊過來看,聲音突然頓住。
她瞳孔微微收縮,指尖撫過屏幕上的虹光紋路,“楚風,你記不記得?破妄靈瞳發動時,你眼底會有金紋流轉,形狀和這虹光……”
“像極了。”楚風替她說完,喉結動了動。
三年前第一次覺醒靈瞳時,他在鏡中見過自己的眼睛——金紋如活物般爬過虹膜,最後凝成兩道細芒。
而照片裡的虹光,竟和那金紋的走勢分毫不差。
上午十點,蘇月璃的辦公室亂成戰場。
她踩著轉椅,從檔案櫃頂層抽出一遝泛黃圖紙,發梢沾著灰塵也顧不上,“民國二十三年的鐘樓改造記錄!”圖紙攤開在桌上,鉛筆重重圈出一行小字:“校準軸需沿春分日辰時陽光軌跡設定,引天光入地脈,鎮住地下暗河。”
手機突然亮起,是小學監控的錄像鏈接。
蘇月璃點下播放鍵,呼吸驟然急促——午休時分,三十餘幅兒童畫同時顫動,所有眼睛位置的色塊都在微微抽搐,像被無形的手逐一撫摸。
畫麵角落,清潔工老張的影子晃過,他抬頭看了眼屏幕,嘴型分明在說:“這光……像昨天我家那玻璃照的。”
“玻璃盒!”蘇月璃猛地拍桌,震得圖紙簌簌作響。
她抓起車鑰匙衝向門口,路過楚風時拽住他手腕,“去氣象台頂樓!張阿姨說玻璃盒被她女兒畫塗鴉時照過,我要算陽光穿過玻璃的折射角度!”
氣象台頂樓的風比昨天更猛。
楚風站在張阿姨發現玻璃盒的位置,仰頭估算太陽高度。
蘇月璃抱著筆記本電腦蹲在地上,指尖在鍵盤上翻飛:“三月二十日,七點十七分,陽光入射角37.2度……”她突然停住,屏幕上的藍色軌跡與圖紙上的紅線圈完美重疊,“重合了!這束光正好沿著民國鐘樓的校準軸,照進地下暗河的能量節點!”
她猛地站起身,發絲被風吹得纏上楚風衣領,“你明白了嗎?靈瞳不是消失,是把‘看’的能力種進了地脈裡!現在不是你在看世界,是世界開始用你的眼睛看自己——那些孩子能畫出石頭在動,是因為土地記住了靈瞳的感知!”
當晚,舊城區的牆根下多了三十六團深綠苔蘚。
阿蠻蹲在老槐樹下,指甲掐進掌心,看著苔蘚邊緣泛起極淡的金色紋路。
那些紋路遊移片刻,最終凝成八個古篆:“目斷千機,心歸萬象。”
“祖師爺說過。”他掏出銅鈴輕輕搖晃,聲音混著風聲飄向夜空,“最高明的法器,最後都會變成習俗。您這眼,早不在皮肉裡了。”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居民樓,張阿姨家的窗台亮著暖黃燈光,玻璃盒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現在它在人心走動的縫隙裡,在晨鐘暮鼓裡,在……”
“喵——”
一聲貓叫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