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黎明前退得乾淨,楚風蹲在拆遷區斷牆上,望著那座不足三平米的土地廟。
廟門仍虛掩著,供桌上的落葉被夜風吹成螺旋狀,可最中央那撮新鮮香灰卻壓得瓷實——是淩晨三點才落的。
他記得昨夜巡邏時,這香爐裡還隻有半指厚的積灰,此刻卻多了把炒米,幾顆紅棗洗得發亮,在晨光裡泛著琥珀色。
“阿璃,過來。”他跳下來,鞋跟碾過塊碎瓦。
蘇月璃抱著金屬箱從廢墟另一側繞過來,發梢還沾著露水:“監控組剛傳了錄像。”她調出手機裡的畫麵,淩晨兩點十七分,廟門無風自動,鐵鈴“叮鈴”響了三聲。
鏡頭掃過供桌時,炒米和紅棗突然出現在原處,連擺放的弧度都和老輩人供土地公的規矩分毫不差,“但整段視頻裡,除了風什麼都沒拍到。”
楚風的破妄靈瞳微微發燙。
他盯著供桌,那些炒米的顆粒間浮著極淡的青光,像被人用指尖輕輕撫過的痕跡。“民防的味兒。”他突然說。
蘇月璃愣了下,隨即從金屬箱裡取出光譜儀。
激光掃過炒米的瞬間,顯示屏上跳出一串數據:“碳水化合物比例173,膳食纖維含量......”她倒抽口氣,“和市檔案館那批民國二十三年民防隊員的口糧配方完全吻合。”
“他們不認神,隻認崗。”
阿蠻的聲音從廟後傳來。
這位苗疆青年蹲在牆根,麵前擺著用五彩絲線繞成的菱形陣,陣心那團從廟基下挖來的苔蘚正泛著幽綠的光。
他咬破指尖點在苔蘚上,夜露順著指縫滲進泥土,“昨夜子時顯影的。”
楚風湊過去。
靈瞳裡,苔蘚突然爆出細碎的銀光,十二道虛影從地底下浮出來。
他們穿著粗布短打,腰間彆著銅哨,輪流在廟前站二十分鐘——像極了當年守城的崗哨輪班。
“民國二十七年淞滬會戰,這帶是民防臨時指揮所。”蘇月璃翻出平板,調出老地圖,“縣誌裡說,守軍撤退後,留下十二名隊員看守物資,約定每兩小時換崗一次。”她的指尖頓在地圖某個紅點上,“最後一次記錄是十一月初九,之後再無音訊。”
“他們的規矩還在值勤。”阿蠻抹掉苔蘚上的血珠,“廟沒人了,崗還在。”
灰鴉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進來,背景音是鍵盤敲擊的脆響:“截獲加密通訊,境外‘青蚨’殘餘誤判此地為你的精神祭壇。”他的聲音像淬了冰,“他們打算今晚用化學霧劑汙染供品,製造群體幻覺嫁禍守寶人。”
楚風望著廟簷下那串鏽跡斑斑的鐵鈴,突然笑了:“告訴雪狼,把香爐底的排水孔通開。”他摸出袋細沙,“再在廟周圍撒上這種礦沙——和民國工匠鋪地的配方一樣。”
“你這是......”蘇月璃皺眉。
“既然他們要演,不如讓這出戲唱得更真些。”楚風把沙袋遞給她,指腹蹭過袋口殘留的礦物粉,“當年修廟的工匠在地下埋了銅線網格,用來導潮。
礦沙遇水會激活菌群,產生微電流。“他的靈瞳裡,廟基下的青磚突然透出暗金色紋路,”夠讓那霧......變個樣。“
夜幕降臨時,楚風蹲在廢墟最高處的水泥管裡。
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照見兩個黑影貼著牆根摸向土地廟。
其中一人背著噴霧器,另一個舉著熱成像儀——正是灰鴉說的“青蚨”特工。
“三、二、一。”楚風低聲數著。
噴霧器“嗤”地噴出淡藍色霧靄,瞬間裹住土地廟。
可就在霧靄漫上供桌的刹那,天空飄起細雨。
雨絲滲進礦沙層,地下傳來細微的“劈啪”聲——那是菌群與微電流碰撞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