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裹著桂香鑽進巷口時,老槐樹最頂端的那片葉子仍綠得紮眼。
張嬸端著醃菜壇路過,仰頭嘀咕:“怪了,都打霜三天了,這片葉兒還死撐著。”李嫂拎著菜籃湊過來,菜幫子上沾著水珠:“我家小孫子昨晚說夢話,說樹在等人。”兩人話音未落,那片葉兒突然晃了晃,葉脈在風裡抖出細碎的光——像誰隔著時空,輕輕應了聲。
阿蠻是在子時摸到槐樹底的。
他赤腳踩過青石板,苗銀項圈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左手掌心的骨鏡早被體溫焐得發燙。
地脈的震顫順著腳底往上爬,他閉著眼,能清晰觸到整街光脈的流動——從前是活潑的溪流,如今卻像垂暮老人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緩。
“阿蠻?”蘇月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夜露的涼。
她抱著個牛皮紙袋,發梢沾著霜花,“我剛整理完這三個月的影像資料,牆麵的光暈頻率...確實在衰減。”
阿蠻沒睜眼,指尖按在槐樹皸裂的樹皮上:“它在等。”他喉結動了動,骨鏡“哢”地裂開道細紋,“等一句告彆。”
蘇月璃沒接話,隻把紙袋裡的照片抽出來——老周頭畫的門、灰鴉藏在筆記本裡的窗、雪狼塞在快遞櫃的蠟筆盲盒,每一張都泛著暖黃的光暈。
她摸出手機,屏幕上是地質麥克風的波形圖,綠色波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縮。
“我送你骨鏡。”阿蠻突然睜眼,瞳孔裡映著那片葉子,“燒了它。”
蘇月璃的手頓在半空。
月光下,阿蠻的指節泛白,骨鏡表麵浮起暗紅紋路——那是巫族秘術的咒印。
她接過骨鏡時,指尖觸到一片灼燙,像觸到了地脈裡最後一絲活氣。
老槐樹下,阿蠻用苗語念了半句咒語。
骨鏡在落葉上燃起幽藍火焰,灰燼打著旋兒升起來,在半空凝出一行褪色的小字:“謝了,老弟。”
蘇月璃倒抽一口涼氣。
那是巡更隊長老周頭的筆跡,她在社區檔案室見過——二十年前老周頭退休時,在值班日記最後一頁寫的正是這句話。
“它等的不是人。”阿蠻望著灰燼消散的方向,聲音輕得像歎息,“是句沒說出口的告彆。”
淩晨三點,蘇月璃的工作室亮著孤燈。
她把所有影像資料拷進移動硬盤,指尖懸在“發送”鍵上足有十分鐘。
屏幕藍光映著她眼下的青影,忽然想起楚風說過的話:“有些秘密,藏著比揭開更有力量。”
鼠標左鍵按下的瞬間,硬盤“嗡”地發出蜂鳴。
蘇月璃瞳孔驟縮,眼睜睜看著進度條從99倒退回0,所有文件化作一串童聲哼唱——是李嫂家小孫子常唱的掃帚歌謠,“掃帚掃,月光照,門裡有人等你到”。
她盯著黑屏的硬盤,忽然笑了。
晨光透過百葉窗漏進來時,她抱著硬盤走進社區小學,交給了教美術的王老師:“就說這是...會講故事的教具。”臨走前,她在工作室牆上用紅蠟筆畫了扇門,門楣上寫著:“真正的秘密,是讓它永遠不像秘密。”
灰鴉是在晨霧裡寄出最後一封舉報信的。
他蹲在郵筒前,指尖摩挲著信封邊緣——那是境外組織總部的信紙,邊角還留著當年任務編號的壓痕。
他劃亮火柴,看著火光吞沒信紙,火星子被風卷著,像極了十年前他在任務裡見過的血滴。
南下列車的綠皮車廂裡,灰鴉脫了戰術靴,光腳踩著磨白的椅墊。
鄰座小男孩舉著蠟筆在車窗上畫門,圓頭圓腦的,鼻尖沾著蠟屑:“媽媽你看,我能開門了!”年輕女人笑著刮他鼻子:“開哪門?”“開回家的門!”
灰鴉閉上眼。
他想起老周頭遞的熱粥,想起匿名問卷裡“夢見老周頭點頭”的63,想起自己在筆記本裡畫的圓頭小人。
列車鳴笛時,他摸出藏在領口的項鏈——那是女兒百天時的照片,被他用蠟筆在背麵畫了扇小窗。
楚風背著帆布包路過巷口時,風突然大了。
他抬頭的瞬間,那片綠了整個夏秋的葉子打著旋兒落下來,像隻疲倦的蝴蝶,輕輕覆在老周頭畫的門上。
他腳步頓了頓,伸手摸向口袋。
那裡躺著枚銅錢,邊緣被靈瞳的金光磨得發亮——這是三年前他用靈瞳封印時,蘇月璃從老井裡撈出來的“鎮眼錢”。
井邊的功德箱落著薄霜,楚風俯身把銅錢投進去。
“當啷”一聲脆響,井水泛起漣漪,倒映出百年前的畫麵:一群穿粗布衫的青年巡更隊員,舉著煤油燈從井邊走過,笑聲撞碎了月光。
“該說的,都說到了。”他對著井裡的倒影笑了笑,轉身走向長途車站。
客車啟動時,楚風靠在車窗上閉目。
車窗外,巷口的掃帚依舊斜倚牆根,晾衣繩被風掀起又落下,井蓋靜臥在青石板間。
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撿起那片落葉夾進課本——她沒注意到,葉脈深處有絲極淡的金光,正順著紙頁紋路,往更遠處爬去。
楚風端起茶杯,發現不知何時已空了。
杯底殘留一圈水痕,在晨光裡泛著淡金,形狀...像一隻終於閉上的眼睛。
晨霧未散時,老井旁的功德箱傳來細微響動。
有人輕輕挪動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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