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儘頭的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像是誰,在極深極深的地方,輕輕歎了口氣。
楚風的破妄靈瞳驟然收縮。
他原以為那是天然岩層的褶皺,此刻卻看清岩壁上嵌著的根本不是礦石,而是一顆顆人類眼球狀的結晶,灰白的晶狀體微微顫動,虹膜處還凝著未散的血漬,每一顆都像活物般追著他的身影轉動。
“這階梯......”他喉結滾動,靈瞳裡的畫麵扭曲成暗紅色的絲線,“不是石頭砌的。”
蘇月璃的手電光掃過階梯,卻隻照出一片混沌的灰霧。
她剛要開口,楚風突然抓住她手腕,將她拉到身後——他的瞳孔裡,整座階梯正滲出黏稠的黑色霧氣,每道台階都裹著無數半透明的人影,有的在尖叫,有的在跪伏,有的正被鎖鏈拖向更深的黑暗。
“記憶回廊。”楚風咬著後槽牙,舌尖嘗到鐵鏽味,“每一步都在強行讀取繼承者的死亡記憶。”他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進口腔,刺痛讓意識清醒幾分,“這是精神刑場,專門碾碎闖入者的意誌。”
蘇月璃的手指在顫抖。
她摸出祖父遺留的羅盤殘片,青銅盤麵上的刻痕本已模糊,此刻卻突然泛起幽藍的光。
指針沒有指向南北,而是逆向旋轉成漩渦,在虛空中投出模糊的影像:十二具黑棺懸浮在血色雲層裡,棺蓋上的數字從“壹”到“拾貳”,最後一具棺槨正隨著指針的轉動微微震顫。
“他們......”她的聲音發澀,“前十二代繼承者沒死。”羅盤殘片燙得她掌心發紅,“他們被封在時間夾縫裡,等第十三個......”
“三炷香。”阿蠻突然插話。
他不知何時蹲在地上,指尖掐著苗疆特有的蠱訣,三十六枚指甲蓋大小的蠱卵正從他腰間皮囊裡滾出,在眾人腳邊圍成菱形。
蠱卵表麵的朱砂紋亮起幽綠的光,“斷魂陣能擋記憶侵蝕三炷香。”他抬頭時,後頸的蠱紋泛著暗紅,“夠你想辦法。”
雪狼的青銅護腕“哢”地裂開一道縫。
他突然抽出腰間的骨刀,在左臂劃開三寸長的傷口,肌肉翻卷處露出泛青的骨茬。
他從懷中摸出枚鏽跡斑斑的骨釘,直接按進傷口裡——那是雪狼族祖傳的“無感釘”,能暫時屏蔽痛覺與精神衝擊。“我扛。”他聲音粗啞,額角的汗滴砸在地上,“你走。”
楚風望著眼前三人,喉間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阿蠻的蠱卵在地上排成古老的鎮魂陣,雪狼的血正順著骨釘往下淌,蘇月璃的羅盤殘片映著他的臉,上麵十二具棺槨的影子正緩緩重疊在他肩頭。
“不用。”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發紅,“你們總把我當鑰匙。”他摸出左眼的記憶假眼,那是用二十七個亡者記憶封存的晶體,此刻在他掌心泛著幽藍的光,“可我是鎖匠。”
指尖用力一捏。
假眼碎裂的刹那,萬千記憶如黑色沙瀑傾瀉而下。
楚風的破妄靈瞳運轉至極限,他看見階梯表麵的黑色霧氣被記憶碎片撕開無數缺口,每個缺口裡都湧動著暗紫色的能量流——那是封印的節點,是幽瞳社設下的契約鏈。
“血契反寫。”他低吟著母親筆記裡的殘句,右手食指蘸著自己的血,在虛空中逆著能量流的方向刻畫符文。
每一筆都像在割肉,指尖的血珠剛觸到空氣就凝成冰晶,“不是破封印,是......”他咬著牙完成最後一筆,“在契約背麵,簽自己的名字。”
整座階梯突然發出哀鳴。
眼球結晶“啪啪”爆裂,碎成漫天血雨;記憶回廊的黑霧被逆刻符文攪成漩渦,開始緩慢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