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儘頭的光亮越來越盛,待走出洞口,才發現竟是處被藤蔓掩住的山坳。
山風帶著草木清氣撲過來,吹散了密道裡的土腥氣,遠處隱約能望見商州城的輪廓,灰瓦連綿在山腳下,倒像幅淡墨畫。
張若蘭先跳出去,回身伸手來接我。
她掌心的紅痕已有些腫,卻渾然不覺似的,眼裡亮得像盛了光。“你看,真的到商州了!”
我握住她的手躍出洞口,剛站穩,就見山坳外轉出個戴鬥笠的漢子,見了我們便拱手:“可是七殿下與張小姐?屬下是漕幫的,奉九殿下令在此接應。”
漢子引我們往山坳外的馬車走,車簾掀開時,竟見九皇子派來的暗衛已在裡麵備了熱茶。
張若蘭剛坐下就倒抽口冷氣,低頭才發現掌心的燙傷起了水泡,被熱茶的霧氣一熏,紅得更厲害。
“怎麼不早說!”我抓過她的手往傷處吹了吹,又翻出暗衛備好的傷藥,小心翼翼塗上去。
她忽然湊過來,鼻尖幾乎碰到我手背,聲音低得像耳語:“你剛才在密道裡說的,是真的記起來了,對不對?”
山風卷著落葉掠過車簾,帶著秋意的涼。
我抬眼撞進她的目光裡,那裡麵的期待太盛,像要把人溺進去。
車外傳來漕幫漢子與暗衛低聲交談的聲響,遠處商州城的炊煙正嫋嫋升起,我慢慢點頭,將她的手裹進乾淨帕子裡:“嗯,記起來一些了。”
她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漾著光,像山坳裡剛綻開的野菊。
車簾被風掀起一角,正望見商州城的城門,青灰色的牆垛在夕陽下泛著暖光,倒真成了幅安穩的畫。
馬車駛進商州城時,暮色正濃,沿街燈籠次第亮起,將青石板路映得一片暖黃。
漕幫的漢子把我們送到一處僻靜的宅院外,拱手道:“此處是九殿下安排的落腳點,後院有密道通往後山,若有異動,可從那裡脫身。”
推門入院,院子裡栽著棵老槐樹,枝椏上掛著盞舊燈籠,風吹過,光影在地上搖搖晃晃。
正屋門虛掩著,裡麵傳來翻動書頁的輕響。
“九弟?”我試探著喊了聲。
不會吧!九皇子居然在這裡。
門“吱呀”開了,九皇子趙禎正坐在窗邊翻書,見我們進來,合上書起身:“七哥,可算到了。”
他對張若蘭微微頷首。
他穿件月白長衫,袖口繡著暗紋,倒比在京裡時多了幾分閒散氣,“剛讓人燉了湯,你們先暖暖身子。”
張若蘭剛坐下就打了個噴嚏,抬手揉鼻子時,才發現指尖沾著點血——方才在密道裡被碎石劃破了皮,竟一路沒察覺。
九皇子眼尖,已從藥箱裡翻出藥膏遞過來:“彆用臟手碰,仔細發炎。”
“多謝九殿下。”她接過藥膏,指尖微顫,像是有些局促。
九皇子忽然看向我:“京裡有消息了,說相黨在查你們的蹤跡,商州知府是他的人,你們這幾日彆出遠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張若蘭,“尤其是你,張大人的女兒在商州露麵,本就紮眼。”
張若蘭點頭應下,低頭塗藥膏時,耳尖卻悄悄紅了。
我忽然想起她方才在密道裡問我的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有點癢。
入夜後,我躺在西廂房的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的老槐樹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忽然聽見院牆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貼著牆根移動,顯然是在探查動靜。
我悄無聲息地起身,摸出枕頭下的短刀,剛走到門邊,就見張若蘭從對麵房間出來,手裡握著她那柄銀匕首,對我比了個“噓”的手勢,又指了指後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