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柔光漫過陸言的指尖時，陸言正試著蜷起手指。
指腹蹭過掌心的薄汗，帶起一陣細微的癢意，他猛地頓住動作，睫毛顫了顫，抬眼看向站在監測儀旁的蘇婉晴，聲音發澀，像蒙著層未褪的生澀：“這觸感……和虛擬係統裡不一樣。”
蘇婉晴指尖劃過屏幕，調出他的五感適配數據，抬眸時眼底帶了點笑意：“虛擬係統裡隻有神經信號複刻的時代場景，真實軀體有肌理反饋，癢、麻、疼都是實打實的感知。你再試試握拳，慢些，控製指節發力。”
陸言依言抬手，指骨緩慢收攏，起初指尖不聽使喚地歪斜，指腹沒能精準貼合掌心，反複兩次才勉強攥成拳，掌心傳來肌肉牽拉的酸脹感，他眉頭微蹙，鬆開手時指尖還在輕輕發抖：“有點沉，控不住力道。”
“正常，軀體適配第三天，肌肉記憶還沒和神經同步。”教授端著記錄板走近，目光掃過屏幕上的聽力數據，“聽力適配率仍穩居92，是目前最優的一項，但今早監測到三次耳鳴波動，和人類疲勞性耳鳴特征一致，出現時是什麼感覺？”
陸言垂眸，指尖抵在耳側，像是在捕捉殘留的觸感：“嗡的一聲，像有細針在耳道裡輕刺，持續兩三秒就消了，不疼，就是突然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神經末梢與聽覺中樞的適配還沒完全穩固，後續會調整參數，暫時避免嘈雜環境。”教授在記錄板上劃了兩筆，抬眼看向他，“今天加測視覺與嗅覺，先看那邊的色卡。”
陸言順著教授示意的方向轉頭，牆上貼滿了各色卡片，紅的鮮活，藍的沉靜，綠的清亮，此刻光線落在卡片上，色彩順著瞳孔鑽進神經中樞，清晰得近乎滾燙。
他盯著紅色卡片看了許久，喉結滾動：“比虛擬係統亮，更……實。”
“虛擬係統色彩會貼合時代場景做適配弱化，避免神經與場景割裂，真實視覺能捕捉到色彩層次，你再看看窗外。”蘇婉晴推開一側的觀景窗，晨光湧進來，落在樓下的香樟樹上，葉片的翠綠、枝乾的深褐，甚至葉尖掛著的露珠折射的光，都儘數撞進陸言眼裡。
他下意識偏頭避了避，眼底泛起細碎的水光，嘴角卻悄悄勾了勾：“原來樹葉是這個顏色。”
蘇婉晴遞來一瓶清水，瓶身的涼意透過掌心傳進他的神經，他接過時手指打滑，水瓶差點脫手，還好蘇婉晴及時扶了一把。“彆急，像小朋友學拿東西，慢慢找平衡。”
她擰開瓶蓋遞回去，“試試味覺，抿一口，感受水滑過喉嚨的觸感。”
陸言低頭，舌尖輕沾了點水，涼意順著舌尖漫開，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清爽的通透感，他眼睛亮了亮，又抿了兩口，聲音輕快了些：“甜？不對，是涼，比虛擬係統裡的水軟。”
“虛擬係統水的觸感是場景化標準化信號，真實水有溫度、有流動性，你多感受幾次就能區分。”蘇婉晴笑著收回手，又遞來一片曬乾的桂花，“再試試嗅覺，湊近聞聞。”
陸言將桂花湊到鼻尖，起初沒什麼感覺，過了兩秒，淡淡的甜香順著鼻腔鑽進來，不濃，卻綿密，像裹了層軟紗，他愣了愣，鼻尖動了動，反複嗅了兩次：“這是什麼味道？不衝，很輕。”
“桂花，真實植物的香氣，虛境裡複刻不出這種細微的層次感。”教授走過來，指尖點了點監測儀，“嗅覺適配率目前48，後續每天加測一次，觸感昨天是52，今天試著摸不同材質，先從軟的開始。”
旁邊的桌上擺著棉布、絲綢、塑料三種材質的布料，陸言伸手先碰了棉布，掌心貼上去時，柔軟的纖維蹭過皮膚，帶起溫和的觸感，他輕輕摩挲著，眼神專注；再換絲綢，順滑的質感劃過掌心，比棉布輕，卻少了點厚重感；最後碰塑料，硬挺的觸感傳來，和前兩種截然不同，他猛地縮回手，指尖還帶著點塑料的涼：“這個硬，不舒服。”
“不同材質觸感差異大，你要做的是記住這種差異，後續能精準分辨。”教授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再試試觸覺反饋，我碰你這裡，能感覺到力度嗎？”
指尖落下時，陸言清晰地感覺到胳膊上的皮膚被按壓，力度不重，卻能精準定位到觸碰點，他點頭：“能，輕，在胳膊內側。”
“不錯，觸覺定位精準度達標了，就是力度感知還需加強。”教授收回手，看向蘇婉晴，“下午安排軀體控製訓練，先練站立，他腿部肌肉神經適配率60，應該能支撐起身軀。”
午休時，陸言坐在椅子上，指尖反複摩挲著桌沿，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此刻看著指尖泛著的淡粉色，能清晰看到血管的細微凸起，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溫熱的觸感傳來，帶著皮膚的彈性，他喉結動了動，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
那嗡鳴來得突然，像有隻小蟲在耳道裡振翅，周圍蘇婉晴整理儀器的聲音瞬間變遠，他下意識抬手捂住耳朵，眉頭蹙起，直到兩三秒後，嗡鳴消散，周圍的聲音才恢複清晰。
蘇婉晴注意到他的動作，快步走過來：“又耳鳴了？”
陸言鬆開手，點頭，語氣有點無奈：“嗯，比早上那次輕些，就是突然聽不見。”
“我調下聽覺適配參數，你先歇會兒，彆讓耳朵過度負荷。”蘇婉晴坐在他身邊，指尖劃過平板，“其實你聽力適配已經算快的，腦機克隆體初期連基礎聲音都接收模糊，你至少能清晰辨彆人聲、環境音，耳鳴隻是暫時的神經適配波動。”
陸言看向她，眼神裡帶了點好奇：“你們人類，會有這種耳鳴，真的不舒服。”
“是的，熬夜、疲勞、噪音刺激都可能引發，和你現在的情況類似，都是聽覺神經短暫紊亂。”蘇婉晴抬眸，正好對上他的目光，青年眼底還帶著未褪去的懵懂，像剛睜開眼看世界的孩童，“你現在就像小朋友，學著看、聽、摸、聞，一點點熟悉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
陸言低頭，指尖蹭過桌沿的棉布，輕聲道：“虛擬係統裡也很真實，但和此刻的真實完全不同。”
“所以現在才是真正的‘存在’啊。”蘇婉晴笑了笑，“下午練站立，要是站不穩也沒關係，會扶著你，就像小朋友學走路，摔幾次就會了。”
陸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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