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櫃看著那錠雪花銀，又看看徐逸風等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他慢悠悠地收起銀子，壓低聲音道：“幾位爺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老朽在這涼州城開了幾十年店，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認得幾個。今夜西門當值的老王，欠著我一個大人情……後院裡還有一輛運泔水的舊車，味道是衝了點，但拉出城去沒人會細查……就看幾位爺嫌不嫌棄了……”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運泔水的車？！趙莽和陳文頓時臉都綠了。就連王五和巴特爾也皺起了眉頭。空氣中仿佛已經彌漫起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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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風卻毫不猶豫：“如此甚好！有勞馬掌櫃安排！事不宜遲！”他的目光堅定，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這隻是計劃中的一小步。
馬掌櫃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上。他帶領眾人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來到後院。院子裡堆滿了雜物，一輛破舊的泔水車停放在角落，散發著濃烈的餿臭味。幾隻老鼠在車底下竄過，發出窸窣的聲響。
“就是這輛車了，”馬掌櫃指著泔水車道，“幾位爺委屈一下，躲在桶後麵的空隙裡，我會用油布蓋好，保證不會被發現。”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仿佛在為自己的安排得意。
趙莽忍不住捂住鼻子，嘟囔道：“這味道……俺老趙寧願跟官兵拚了！”但他的聲音被徐逸風嚴厲的目光壓了下去。
徐逸風率先走上前，掀開油布，檢查了一下空間。雖然狹小，但足夠容納幾人。他點了點頭，示意眾人準備。巴特爾和王五迅速換上馬掌櫃提供的破舊衣物，打扮成車夫和夥計的模樣。他們的動作熟練而迅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半個時辰後，涼州城西門。一輛散發著濃鬱餿臭味的破舊泔水車，“吱吱呀呀”地駛向城門。趕車的是個披著破舊羊皮襖、帽簷壓得極低的老頭巴特爾假扮），旁邊坐著一個同樣打扮、捂著口鼻的夥計王五）。寒風卷著沙礫打在車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守門的兵丁老遠就聞到了味道，嫌惡地揮手：“快走快走！臭死了！”他們的臉上帶著不耐煩的表情，仿佛多看一眼都會玷汙他們的眼睛。
“軍爺辛苦，這就走，這就走……”巴特爾陪著笑，沙啞著嗓子，遞過去一小串銅錢。銅錢上沾著些許汙漬，但兵丁並不在意，迅速收起錢幣，揮手放行。
泔水車晃晃悠悠地駛出城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直到離城數裡，確定無人跟蹤，車子才猛地拐進一條荒僻的土溝。
徐逸風、趙莽、陳文、小栓子和柳七娘這才從泔水桶旁特意清理出的、墊了油布的狹小空間裡鑽出來，一個個臉色發青，尤其是陳文，幾乎要嘔吐出來。寒冷的夜風吹在他們身上，帶來一絲清涼，但也無法完全驅散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俺……俺老趙這輩子沒受過這種罪！”趙莽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感覺渾身都快被醃入味了。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汙漬，臉上帶著難以忍受的表情。
陳文扶著樹乾乾嘔了半天，才虛弱地道：“孟……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此……此乃天之磨礪也……”隻是這磨礪的味道，實在有些過於濃烈。他的聲音微弱，仿佛隨時會倒下。
小栓子倒是適應得快，已經好奇地打量起四周的荒野。柳七娘麵無表情，隻是默默整理著微亂的鬢發，她的手指輕輕拂過發絲，動作優雅而冷靜，仿佛剛才的經曆隻是尋常小事。
徐逸風對巴特爾和王五點頭：“辛苦二位了。”他看向遠處黑暗中巍峨連綿的祁連山陰影，目光深邃，“赫連部在此地勢力如此之深，竟能調動官府力量。看來，前麵的路，不會太平了。”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艱難。
巴特爾抹了把臉，肅然道：“徐爺，進城那條官道和幾個大隘口肯定不能走了。我知道一條古老的羌人小路，可以繞進雪山，但極其難走，而且……據說那條路靠近‘魔鬼穀’，邪性得很，尋常牧人都不敢靠近。”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敬畏，仿佛在提及什麼可怕的存在。
“魔鬼穀？”徐逸風眉梢一挑，興趣被勾了起來。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嗯，”巴特爾臉上露出一絲敬畏，“老人們都說，那穀裡天氣說變就變，電閃雷鳴，還會刮黑風，卷走人畜，而且……穀裡有很多奇怪的石頭，像是一座廢棄的古老城池，夜裡常有鬼火閃爍，還有詭異的歌聲……進去的人，很少能出來。”他的聲音低沉而神秘，仿佛在講述一個古老的傳說。
陳文聽得臉更白了，下意識地靠近了火堆。他的手指緊緊抓住衣角，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安全感。
徐逸風卻若有所思。反常的地理現象，古老的遺跡……這聽起來，反而更像隱藏著秘密的地方。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興奮，仿佛發現了什麼寶藏。
“就走那條路。”徐逸風做出了決定，“越是人跡罕至，赫連部布控的可能性越小。至於邪祟……”他淡淡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我輩行走四方，見過的‘邪祟’還少麼？”他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自信，仿佛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休整片刻後，眾人忍著身上的異味，騎上騾馬，由巴特爾引領，轉向西南方向，踏入了更加荒涼偏僻的地域，朝著那傳說中詭異的“魔鬼穀”方向，也是祁連雪山的深處進發。
夜風漸起，帶著祁連山雪線的寒意，吹動著荒草，發出嗚嗚的聲響，仿佛預示著前路的艱險與未知。星星點點的火光在遠處閃爍，仿佛是野獸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行走不過兩個時辰，天色忽然變得陰沉起來，狂風卷著地上的沙礫枯草，打得人臉頰生疼。遠方的天際，厚重的烏雲如同墨汁般翻滾著壓來，雲層中隱隱有電光閃爍。雷聲隆隆，仿佛天神的怒吼，震撼著大地。
“不好！”巴特爾臉色大變，勒住馬匹，“要變天了！這風……這雲……是‘黑風’的前兆！快！快找地方躲避！”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慌，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然而，放眼四周，隻有一片曠野和遠處嶙峋的山石，根本無處可藏！狂風呼嘯，卷起漫天沙塵，天色迅速變暗，能見度急劇下降。冰冷的雨點夾雜著雪籽，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
真正的考驗，伴隨著祁連山的怒吼，驟然降臨！
第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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