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奔逃耗儘了明玉最後一絲氣力。當她踉蹌著撲回“未燼”岩石背風處的營地,幾乎是摔倒在蘇禾身邊時,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並非因為寒冷,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悸動與那滴融入掌心的藍色液滴帶來的、冰火交織的奇異反應。
右肩的契約符紋不再灼燙,卻如同被烙鐵燙過般殘留著刺痛與麻木,與廢墟存在的連接變得極其微弱且不穩定,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乾擾、壓製。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另一端傳來的、被強行遏製的、如同岩漿般洶湧的暴怒與貪婪,但那股力量似乎暫時無法像之前那樣輕易地穿透空間,直接施加影響。
是那座石碑!是“舊誓”的力量隔絕了它!
暫時…安全了?
明玉來不及慶幸,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左手掌心那奇異的感覺所吸引。
那滴藍色液滴融入後,並未消散,而是化作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暖流,沿著她的手臂經脈緩緩上行。這暖流所過之處,之前被礦脈寒氣侵蝕的僵冷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活力。甚至連左手那些被蝕力反噬、焦黑發麻的傷口,都傳來陣陣麻癢,似乎正在被緩慢修複。
這感覺…與她之前接觸過的任何寒意都截然不同!這寒髓精華中,竟真的蘊含著如此磅礴的生機?
然而,當這股暖流緩緩彙入她近乎枯竭的經脈,試圖滋養她乾涸的身體時,異變發生了!
她體內那源自契約、每日被反饋積累的、屬於廢墟存在的本源寒氣,仿佛受到了最強烈的挑釁,猛地沸騰起來!
這兩股性質截然相反、卻都精純無比的力量,在她狹窄的經脈中轟然相遇,展開了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衝突!
“呃啊——!”
明玉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嘶鳴,整個人蜷縮起來,感覺身體內部仿佛變成了戰場!一邊是蘊含著古老生機的溫潤暖流,一邊是帶著死寂與掠奪本質的冰冷寒氣,它們互相絞殺、吞噬、湮滅,帶來的痛苦遠超之前引導蝕力時的反噬!
她的皮膚表麵,一會兒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蒸騰起帶著腥甜氣味的熱氣;一會兒又覆蓋上青黑色的冰霜,散發出刺骨的寒意。冰與火在她體內瘋狂交替,經脈如同被寸寸撕裂,意識在極致的痛苦中劇烈搖擺,幾乎要徹底渙散!
這就是“承其重”嗎?!僅僅是吸收一滴寒髓精華,就要承受如此恐怖的反噬?!
她死死咬住牙關,嘴唇被咬破,鮮血混合著冷汗滴落雪地。她拚命運轉起“捕痕訣”中那點粗淺的調和法門,試圖引導、安撫這兩股暴走的能量。
但她的力量在這兩股洪流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眼看她的身體就要在這冰火交煎中徹底崩潰——
一直靜靜躺在她懷中、因為契約連接被乾擾而陷入沉寂的肉塊,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它表麵的契約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之前的血紅色,而是一種…深邃的幽藍色!與那寒髓精華同源,卻更加冰冷、更加死寂!
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吸力,猛地從肉塊中產生,並非針對明玉的精神,而是精準地鎖定了她體內那兩股正在衝突的、最精純的能量核心!
它要…吞噬它們?!
明玉瞬間明白了!這肉塊,這契約的樞紐,不僅能吸收外界的能量,更能直接吞噬宿主體內衝突失控的能量!這或許是契約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也或許是…那廢墟存在留下的、控製“飼主”的另一種惡毒後手!
她想要抗拒,卻根本無力阻止。
那股吸力蠻橫地介入,如同一個冰冷的漩渦,強行將正在她體內廝殺的那一小團寒髓精華暖流與本源寒氣,撕扯出來,就要吸入肉塊之中!
就在這能量即將離體的刹那——
一直昏迷的蘇禾,身體猛地彈動了一下!
她的眼睛並未睜開,但眉心處那點被明玉連日溫養的微弱神光,驟然亮起!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清醒的意念,如同破開堅冰的利錐,猛地刺入了明玉幾乎被痛苦淹沒的識海!
那不是囈語,而是清晰無比的、帶著急切與決絕的警示:
“固守…靈台!”
“引…髓…淬…痕!”
“勿…讓…其…噬…魂!”
固守靈台!引髓淬痕!勿讓其噬魂!
蘇禾的警示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明玉混亂的意識!
她猛地醒悟過來!
這肉塊的吞噬,絕非好事!“噬魂”?難道被它吞噬掉這衝突的能量,會連帶損傷她的靈魂本源?!
而“引髓淬痕”…是利用寒髓精華,淬煉自身的“痕”?
她的“痕”是什麼?是這契約符紋?還是…她因多次使用“捕痕訣”而逐漸在靈魂中留下的、對那些詭異能量的感知和運用本能?
沒有時間細想了!
明玉爆發出最後的意誌力,強行切斷了肉塊那冰冷的吸力對自身能量的牽引!同時,她不再試圖調和那兩股衝突的能量,而是按照蘇禾的指引,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死死固守住那一點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