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殘片還在掌心發燙,像是剛從爐火裡撈出來。方浩一腳踏進裂隙的瞬間,整個人被甩了出去,像塊被扔進滾筒的廢鐵,天旋地轉。
他沒罵娘,也沒喊係統,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把鼎殘片往地上一杵,借反衝力穩住身形。指節一掐,確認自己還在——不是幻象,不是數據投影,至少肉身還歸他管。
眼前是一片倒懸的戰場。地麵在頭頂,天空在腳下,空氣裡飄著電火花,吸一口,喉嚨發麻。他低頭看腳,鞋底沒沾灰,可踩著的“地麵”明明是鏡麵般的金屬板,映出他的倒影——除了左眼,輪回之眼銀光流轉,倒影裡那隻眼卻漆黑如墨。
“有意思。”他嘀咕,“連我自己都照不全?”
話音未落,空氣一震,一頭通體漆黑的巨獸從虛空中擠了出來。沒腳,沒影,像一團活過來的墨汁,緩緩蠕動,表麵浮現出無數張臉——有玄天宗弟子,有血衣尊者,甚至還有他自己,咧著嘴笑。
方浩剛抬手,那獸便猛地撲來,他本能地甩出一道劍氣。劍光斬中獸身,黑影一顫,隨即——他胸口炸開一道血口,衣襟瞬間染紅。
“好家夥。”他捂著傷,倒吸一口涼氣,“打你就是打我?這試煉是來搞笑的吧?”
他立刻收手,不再硬拚。那獸卻不急,緩緩逼近,忽然開口,聲音竟和他一模一樣:“你簽了一百多年,不就是為了回家?現在倒不急了?”
方浩眼皮一跳。
這聲音太熟了,熟得讓他胃裡發緊。不是幻術,是心魔級彆的拷問。
他閉眼,腦子裡浮出《菜經三百卷》第十七頁:“種菜如修心,心亂則苗歪,心靜則土潤。”他默念三遍,呼吸漸平,雜念退散。再睜眼時,那獸的移動軌跡竟和他剛才心跳的節奏一致。
“原來是你跟著我動。”他冷笑,“那我不動,看你往哪走。”
他站著不動,連指尖都不顫。那獸果然遲滯,像卡了幀的影像,在原地打轉。
可這撐不了三分鐘。
他正琢磨破局,忽然腦子裡“咚”地一聲,像是誰在敲木魚。緊接著,一段記憶蹦了出來——劍齒虎每次吃飯前,都要用尾巴敲三下食盆,說是“開飯儀式不能少”。
這記憶來得突兀,但方浩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是回憶,是信號。
“老貓,你有話直說,彆整這些神神叨叨的。”他在心裡吼。
那“咚咚咚”的節奏又響了三下,這次他聽懂了:你打它就是打自己,那就——先炸自己!
方浩一愣,隨即咧嘴笑了:“你這貓,越來越像人了。”
他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邊角還沾著點綠渣——陸小舟那小子煉翡翠白菜時炸出來的邊角料,被他順手撿了,拿“生長激素符”的殘紋改造成“自爆符”,威力不大,但勝在陰險。
他把符紙往胸口一貼,正壓在剛才那道傷上。
“來,咱玩把大的。”他低聲說,“反正傷已經在這兒了,多炸一次,也不差。”
口訣默念,靈力一引。
“轟——!”
火光炸開的瞬間,他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耳朵嗡鳴,眼前發黑。可那噬界獸竟發出一聲尖嘯,身體像被無形巨手撕開,黑霧四散,核心處浮出一枚扭曲的數據符文,被衝擊波直接震碎。
空間猛地一抖,像是老房子的牆皮被震落。電火花劈啪亂閃,地麵開始扭曲,倒懸的戰場緩緩融化,像一塊被曬化的蠟。
等視野重新清晰,方浩發現自己站在玄天宗山門廣場上。
青石板鋪地,旗幡招展,弟子們列隊兩旁,滿臉笑容,齊聲高呼:“恭迎宗主歸來!”
他掃了一眼,眉頭皺起。
沒人眨眼。
沒人咳嗽。
連黑焱那隻懶貓都蹲在屋簷上,尾巴不動,瞳孔發直,像尊泥塑。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印沒留在地上。再走一步,風沒吹動旗幡。整個廣場安靜得像是被按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