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還在下墜。
身體像被塞進一條擰緊的麻袋,骨頭咯吱作響。懷裡抱著陸小舟,青銅鼎貼在胸口,三枚時空錨點燙得能煮雞蛋。膠質獸的核心在他衣兜裡嗡嗡震動,和鼎身共鳴出一陣陣低頻音。
他眯著眼,看見前方金光裂縫越來越近。通道邊緣開始剝落碎屑,像是老舊牆皮往下掉渣。
“快了。”他咬牙。
話剛出口,三道灰影從側邊撲來。
不是衝人,直奔核心。
他們沒臉,披著灰袍,手指細長如枯枝。一出手,方浩就覺得腦子裡有根線被扯了一下,太陽穴突突跳。那是因果絲線在拉扯,牽動他過去做過的事——賣鏽鐵刀騙靈脈、用貓薄荷斂財、簽到得寶卻藏起來不用。
每一件都被翻出來,壓上心頭。
他悶哼一聲,差點鬆手把鼎摔了。
腳底終於踩到實地。
地麵溫熱,水汽升騰。八角形的地勢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楚輕狂當年喝醉後拿劍陣改的溫泉區,泉眼按八卦方位排布,水麵上漂著淡金色的劍形符文。
“老楚!”方浩背靠一塊岩石,把陸小舟輕輕放下,“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泡過的溫泉改成養豬池!”
沒人應。
隻有泉水咕嘟冒泡。
三名灰袍人緩緩逼近,腳步無聲。他們的手抬了起來,空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細線,纏向方浩手腕、脖頸、腳踝。那些是命運之線,連接著他過往的每一個選擇。
方浩動不了。
隻要他反抗,線就會收緊,直接撕裂命軌。
他喘著氣,額頭冒汗。“行啊,你們狠。但你們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灰袍人停頓了一瞬。
“我最討厭彆人碰我的東西。”他咧嘴一笑,猛地將膠質獸核心塞進青銅鼎腹,“尤其是——這玩意兒!”
鼎身一震,表麵浮現幾道古老紋路。初代宗主留下的殘陣啟動,金光一閃,屏蔽了核心的氣息波動。
灰袍人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們在找目標。
方浩趁機往後退了兩步,一腳踩進溫泉水裡。水不燙,反而清涼,順著褲腿往上爬。
遠處傳來一聲劍鳴。
一道金光破水而出,直插雲霄。
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八處泉眼同時噴發,劍形符文在空中交織成陣。一個身影踏劍而來,步伐穩健,每一步都在水麵留下短暫漣漪。
楚輕狂來了。
他穿著半舊的青色長衫,腰間掛著一把普通鐵劍,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剛睡醒。
“吵什麼?”他落地,打了個哈欠,“我正夢見烤全羊配二鍋頭。”
“夢你個頭!”方浩喊,“趕緊幫忙,再晚點我都要被編成毛衣了!”
楚輕狂這才看清局勢。他眯起眼,盯著那三條因果絲線,又看了看灰袍人。
“哦。”他點頭,“原來是命軌劫匪。”
他拔出腰間鐵劍,往地上一插。整座溫泉陣立刻共鳴,水汽凝成八道光柱,環繞陣心旋轉。
“你這陣什麼時候這麼靈了?”方浩問。
“天天泡。”楚輕狂說,“泡著泡著就通了。”
陣心處,一柄透明長劍緩緩升起。它沒有實體,像是由空氣和光影拚湊而成,劍身流動著淡淡的水波紋。
劍靈。
它沒有五官,隻有一雙眼睛,清澈見底。出現後,靜靜望著方浩,微微點頭。
“它認識我?”方浩愣。
“廢話。”楚輕狂撇嘴,“你上次給它喂了三斤龍肝火腿腸,它記著呢。”
方浩:“……那是簽到得的妖獸內臟。”
“反正它吃了。”
楚輕狂雙手結印,低聲喝道:“斬。”
劍靈抬手,虛空中多出一物。
那是一把看不見的刀。
但它出鞘的瞬間,周圍空間裂開細紋,像是玻璃被無形之力劃過。沒有聲音,也沒有光,隻有那種“被切斷”的感覺,彌漫全場。
劍靈揮刃。
第一斬,斷因果。
三條貫穿天地的絲線齊齊斷裂。灰袍人身體一僵,發出無聲尖叫,身形如煙霧般潰散,隻剩幾縷殘絲飄在風中。
方浩渾身一鬆,像是卸下了千斤擔子。
“舒服。”他活動肩膀,“下次能不能早點來?”
“吉時未到。”楚輕狂收印,“我掐算了,現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