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亦湊近了些,果然在纏枝紋的拐角處看到朵七瓣花,與周圍的六瓣花格格不入。她心裡剛鬆了口氣,卻見周慕雲忽然舉起了牌:“一千五百萬。”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周慕雲推了推眼鏡,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隻是在報一個無關緊要的數字。
李萬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周教授果然識貨,還有更高的嗎?”
“一千八百萬。”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大廳角落傳來。
王微亦循聲望去,隻見那裡坐著個穿深色中山裝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學者。可當他抬起頭時,林不儘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是莫先生。
這個總是出現在各種場合,卻又像影子般讓人抓不住的男人,此刻正平靜地舉著牌,眼神落在拍賣台上的銅鏡上,像是在看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物品。
周慕雲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立刻跟上:“兩千萬。”
莫先生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舉起牌:“兩千五百萬。”
價格瞬間飆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台下的賓客們開始竊竊私語,不少人已經看出這兩人是在較勁。李萬財站在台上,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仿佛這場競價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王微亦注意到,那個戴蛇形戒指的男人悄悄退到了拍賣台側麵,手按在腰間,似乎在戒備著什麼。而周慕雲的助理,則低頭在手機上快速打著字,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表情有些緊張。
“三千五百萬。”周慕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莫先生沒有立刻舉牌,他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林不儘身上,隔著攢動的人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莫先生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隨即舉起了牌:“五千萬。”
“嘩——”全場嘩然。五千萬買一麵銅鏡,就算是古董,也實在太離譜了。
周慕雲臉色微微發白,她捏著號牌的手指關節泛白,最終還是放下了手。司儀激動地敲下了木槌:“五千萬一次!五千萬兩次!五千萬三次!成交!恭喜這位先生!”
莫先生站起身,微微頷首致意,動作從容不迫。李萬財親自捧著銅鏡走下台,送到他麵前,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莫先生接過銅鏡,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莫先生剛握住銅鏡的瞬間,鏡麵中央的墨色寶石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原本平滑的鏡麵像水波般劇烈起伏,映出的不再是周圍的景象,而是一片混亂的光影——有趙天霸獰笑著指揮強拆的畫麵,有白薇薇在鏡頭前煽動粉絲的嘴臉,還有吳明驅使毒蟲時陰冷的側臉……
“怎麼回事?”有人驚呼。
“鏡子好像出問題了!”
混亂中,林不儘忽然感覺胸口一陣發燙,那是他貼身佩戴的玉佩在發熱。他猛地抬頭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原本陰沉的夜空竟變得一片血紅,像塊被打翻的胭脂盒。
“不好!”他拽著王微亦就往外跑,“回茶坊!”
王微亦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回頭時正看見那麵“紅塵寶鑒”的鏡麵裂開了道縫隙,紅光從縫隙中噴湧而出,籠罩了整個大廳。莫先生站在紅光中,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而周慕雲則臉色煞白地後退,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兩人衝出彆院時,冷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雨點打在臉上冰冷刺骨。巷口的黑色賓利已經不見蹤影,阿七正站在巷口等他們,見他們出來,隻說了句“快走吧”,便轉身在前麵帶路。
雨幕中,老街的景象變得有些扭曲,路燈的光暈像是被揉碎的蛋黃,模糊不清。王微亦一邊跑一邊回頭,隻見李萬財彆院的方向,紅光越來越盛,隱約有尖叫聲傳來。
“那麵銅鏡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喘著氣問,雨水順著發梢滴進衣領,凍得人打哆嗦。
“是個引子。”林不儘的聲音帶著喘息,卻異常清晰,“周慕雲在上麵動了手腳,用特殊能量模擬了因果鏡的波動,現在被莫先生一刺激,能量徹底失控了。”
他們剛衝進茶坊,就聽見“哐當”一聲脆響,裡屋那麵一直被紅布蓋著的因果鏡,竟自己摔落在地!紅布滑落,鏡麵朝上,原本古樸無華的鏡麵此刻正劇烈震顫,映出的不是茶坊的景象,而是李萬財拍賣會上的混亂場麵——紅光中,賓客們互相推搡,有人摔倒在地,有人捂著眼睛尖叫,而莫先生手中的“紅塵寶鑒”,正一點點碎裂,化作紅色的光點,融入因果鏡中。
“它在吸收那麵假鏡子的能量!”王微亦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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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儘趕緊上前想把因果鏡扶起來,手指剛碰到鏡框,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他仿佛被拽進了個旋轉的漩渦,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閃過——有李萬財年輕時偷換文物的嘴臉,有周慕雲在實驗室裡解剖“遺落之物”的冷漠,還有莫先生站在一片廢墟前,對著塊墓碑喃喃自語的背影……
“林不儘!”王微亦見他眼神發直,趕緊伸手去拉他。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茶坊門口,謝必安不知何時來了。他望著地上的因果鏡,又看了眼窗外彆院方向的紅光,沉默片刻,抬起手,那支古樸的判官筆虛影再次浮現。
“贗品擾真,當收。”他聲音平淡無波,判官筆在空中虛虛一點。
幾乎是同時,李萬財彆院方向的紅光驟然熄滅,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掐斷。因果鏡的震顫漸漸平息,鏡麵恢複了平靜,倒映著林不儘和王微亦驚愕的臉。
謝必安看了眼地上的因果鏡,又看了眼林不儘,沒再說話,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口的雨幕裡。
林不儘這才回過神,甩了甩發沉的頭,掌心還殘留著被鏡麵灼過的溫熱。他彎腰將因果鏡扶起,紅布重新蓋上去時,指尖觸到鏡框邊緣的刻痕——那是祖輩留下的警示,“鏡中影,水中月,真作假時假亦真”。
“他說‘贗品擾真’,是指那麵假鏡子在乾擾因果鏡?”王微亦攥著濕透的衣角,聲音還有些發顫,窗外的冷雨不知何時小了,隻餘下簷角滴答的水聲。
林不儘將銅鏡放回原位,轉身給兩人各倒了杯熱茶:“周慕雲在假鏡子裡注入的能量,本就和因果鏡同源,再被莫先生有意催動,差點讓真鏡認錯了‘源流’。”他吹了吹杯麵的熱氣,“謝必安收走的不隻是假鏡子的碎片,怕是連周慕雲藏在裡麵的‘引子’也一並清了。”
王微亦捧著茶杯暖手,目光落在桌上的剪圖樣冊上,那幅《鎮物圖》裡的銅鏡仿佛活了過來,鏡緣的紋路在她眼前扭曲成李萬財彆院的紅光。“莫先生花五千萬買麵假鏡子,到底圖什麼?”
“圖個‘試探’。”林不儘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雨霧中,阿七的身影仍在巷口佇立,像尊沉默的石像,“他在試因果鏡的底,試謝必安的反應,也在試……我們這些人的斤兩。”
茶杯裡的熱氣嫋嫋升起,混著茶坊裡陳年的茶香,將窗外的寒意隔絕在外。王微亦忽然想起孟婆婆剪的“夜梟”窗花,那些看似繁複的紋路裡,藏著的從來都不隻是祝福,還有未曾說破的警示。
雨停了,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落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兩道淺淺的水痕。林不儘拿起抹布擦拭櫃台,動作依舊慢悠悠,隻是擦到紫砂壺時,指腹在壺蓋的紋路上多停留了片刻。
這場拍賣陷阱,看似以謝必安收走贗品落幕,可誰都清楚,真正的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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