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歸墟之門寂寂無聲。
淵底隻剩下斷壁殘垣,以及遍地尚未冷卻的屍骸。天劍宗弟子的佩劍、天魔宮魔兵的殘甲、獨孤南天斷裂的長劍、白鳳錦遺留的焚寂刀碎片、封白情染血的雙刀……這些曾在江湖上掀起風雲的兵器,此刻都靜靜地躺在灰燼中,像是在訴說著剛剛結束的、驚天動地的廝殺。
李鐵舟那根斷裂的船槳斜插在石縫裡,槳身上還沾著魔傀的黑血;老黃酒館裡的酒葫蘆摔碎在角落,殘存的酒液滲入泥土,散發出淡淡的醇香;小豆子昏迷的身體被一位幸存的天劍宗弟子護在懷裡,她胸前那枚青鸞婆婆所贈的護身符,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抵禦著最後殘留的魔氣。
幸存的人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這片如同地獄般的廢墟,看著歸墟之門消失的方向,看著那道嵌入虛空的微光,突然齊齊跪倒在地,淚流滿麵。
有人在哭逝去的師長,有人在哭犧牲的同伴,有人在哭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更多的人,則是在哭那兩位以生命為代價,換來天地安寧的身影。
瞎眼的劍神,悲鳴的女帝。
他們的名字,在此刻,刻入了每一個幸存者的骨髓。
殘陽如血,將葬魂淵的輪廓染上一層悲壯的暖色。風漸漸平息,灰燼落回地麵,覆蓋住那些尚未冷卻的血跡與殘骸,仿佛在為這場浩劫蓋上一層沉默的幕布。
遠處,天際的九星連珠異象正在緩緩散去,星辰回歸本位,仿佛從未出現過。天地間狂暴的元氣開始慢慢平複,那些因歸墟之力而扭曲的法則,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正常。
浩劫,終於是結束了。
隻是,代價太過沉重。
一位幸存的年輕劍客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拾起地上一塊墨隕劍的碎片,指尖剛一觸碰到碎片,便感覺到一股極寒的劍意與一縷溫柔的琴音同時從碎片中湧出,傳入他的腦海。那劍意淩厲而孤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之意;那琴音悲愴而悲憫,卻蘊含著生生不息的希望。
年輕劍客猛地縮回手,眼中充滿了敬畏。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碎片,這是英雄的印記,是傳奇的開端。
他緩緩站起身,望向淵外那片被殘陽染紅的天空。那裡,或許有新的江湖,有新的挑戰,但他心中清楚,無論未來如何,“瞎眼劍神”與“悲鳴女帝”的故事,都將如同這殘陽餘暉一般,永遠映照在這片大地上,照亮後來者的路。
淵底的風,終於帶上了一絲暖意。
餘燼之中,微光尚存。
而這微光,終將燎原。
葬魂淵外,青鸞婆婆拄著拐杖,立於崖邊。她渾濁的眼眸望著淵底那道漸趨沉寂的微光,枯槁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杖頭的青鸞雕刻,低聲輕歎:“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袖中滑出一枚晶瑩的玉片,玉片上刻滿古老符文,正是曾贈予小豆子的護身符同源之物。玉片在她掌心化作一道清光,墜入淵底,精準地落在昏迷的小豆子身旁,與那枚護身符交相輝映,將最後一絲魔氣滌蕩乾淨。
“蓮丫頭的血脈餘溫,總該護著些念想。”婆婆喃喃自語,轉身融入暮色。她身後,幾名天劍宗弟子正抬著獨孤南天的遺體艱難攀爬,斷裂的長劍被小心地裹在紅綢中,劍穗上的流蘇沾染著未乾的血跡,在風中微微顫動。
七星閣的星墜海上,鬼穀卜算子站在觀星台,望著葬魂淵方向消散的星象,指尖掐算的動作驟然停住。他麵前的龜甲裂開一道新痕,裂痕中滲出的不是龜甲粉末,而是點點星輝。
“千年一局,終了……終了……”他拿起龜甲,對著殘陽仔細端詳,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裡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悵然,“代價付了,因果卻未斷。這棋局,原來還沒下完。”
說罷,他將龜甲擲入海中,星墜海泛起圈圈漣漪,將所有痕跡悄然抹去。閣中弟子隻聽閣主留下一句“閉閣百年”,再尋時,觀星台上已空無一人,唯有海風卷著星砂,在石桌上留下“守護”二字。
殘陽徹底沉入西山,夜幕開始籠罩大地。葬魂淵底,那道嵌入歸墟門痕的微光漸漸斂去鋒芒,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細線,將破碎的墨隕劍與九霄環佩的殘片串聯起來,靜靜懸浮在虛空之中。
偶爾有風穿過淵底,會帶起細碎的嗡鳴,像是劍在低吟,又似琴在輕和。那聲音很輕,卻仿佛能穿透時空,讓每一個途經此地的生靈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懷敬畏。
浩劫落幕,長夜初臨。但這長夜,已不再是全然的黑暗。
因為總有一些光,即使化作餘燼,也能在人心深處,亮得很久很久。
喜歡本心即可請大家收藏:()本心即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