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情柔木的葉片上,並未像尋常雨水那般滑落,反而如墨滴入硯般暈開,在葉脈間勾勒出淡淡的紫金色紋路。正在附近巡查的天劍閣弟子發現,那些紋路竟與輪回之門上的古老符文隱隱呼應,隻是更為繁複,仿佛藏著某種未被解讀的韻律。
消息傳到北冥海眼時,白劫蓮情正以焰聖無極天刀梳理海眼深處的地脈。天刀忽然發出急促的嗡鳴,刀身的冰藍火焰竟泛起一層詭異的紫暈。她指尖劃過刀背,那些因紫雨而生的異象如潮水般湧入識海——破碎的星空、斷裂的法則鏈條、還有一道與無名神魔氣息相似卻更加冰冷的影子,正從混沌深處睜開眼睛。
“這不是……鎮元曆該有的景象。”白劫蓮情握緊天刀,冰焰在她眼底翻湧。百年前織命者被斬時,她曾在對方消散的命運絲線中瞥見一角未來,那是萬物生長、秩序井然的圖景,絕無這般紫雨染世的詭異。
同一時刻,鎮魔淵的封月敗天也察覺到了異常。鎮魔碑上的秩序神鏈突然劇烈震顫,原本穩固的黑色碑體竟滲出絲絲縷縷的紫霧,與空中的紫雨相接。敗月鉤自發出鞘,刀光斬向紫霧的瞬間,她清晰地聽到了一聲歎息——不是幽冥教主的狂嘯,而是來自更遙遠的地方,帶著與無名神魔同源的孤寂,卻又多了幾分嘲弄。
“是‘影淵’?”封月敗天皺眉。當年影淵雖被無名自爆重創,但神魂並未徹底湮滅,隻是潰散於混沌之中。可這氣息……比記憶中的影淵更古老,也更危險。
輪回之門下,前來叩拜的修士們發現,石門上的輪回符文開始逆向流轉,原本柔和的光暈變得忽明忽暗。有老者試圖靠近,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那力量中夾雜著紫雨的氣息,觸之如墜冰窟,仿佛有無數不屬於此界的法則正試圖撕裂石門的守護。
夜幕降臨時,紫雨未歇。青蒼山脈深處,一株最古老的情柔木忽然綻放出異花——花瓣呈混沌色,中心托著一枚似玉非玉的碎片,碎片上刻著半道符文,與無名神魔曾持有的“天地枷鎖劫”神器紋路如出一轍。
碎片離體的刹那,整片山脈的情柔木同時搖曳,葉片上的紫金色紋路連成一片,在空中織出一幅殘缺的星圖。星圖中央,是一個從未在現有星空中出現過的漩渦狀星係,星係邊緣,隱約可見無數斷裂的法則鏈條,正被一股暗紫色的力量緩緩牽引、重組。
白劫蓮情踏著冰焰趕來時,正見那枚碎片懸浮於半空,散發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波動。她伸手觸碰,碎片卻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衝入她眉心。刹那間,無數破碎的畫麵湧入識海:
——上一紀元滅世前,無名神魔尚未化形,“天地枷鎖”完整無缺,靜靜懸浮於九天之上,守護著秩序。而在枷鎖的陰影裡,一道與它同源的暗線悄然滋生,那是秩序誕生時必然伴生的“逆縛之力”,被稱為“影鎖”。
——影鎖曾與枷鎖並肩對抗過真正的滅世之力,卻在戰後因理念相悖而決裂。枷鎖主張“鎮”,以秩序護眾生;影鎖信奉“破”,認為唯有打碎一切枷鎖,才能讓天地真正自由。最終,影鎖被枷鎖封印於混沌邊緣,卻在無名自爆時,借由混沌亂流掙脫了部分封印。
——如今的紫雨,正是影鎖逸散的力量。它在修複自身的同時,也在引誘此界的法則向“逆序”傾斜,試圖重鑄屬於自己的“逆縛之鏈”,取代天地枷鎖的地位。而那枚碎片,是當年枷鎖封印影鎖時,不慎遺落在輪回中的“同源之核”,也是影鎖找到此界的坐標。
“原來……無名並非唯一的碎片。”白劫蓮情睜開眼,眼底冰焰與紫暈交織,“影鎖……才是天地枷鎖真正的‘另一半’。”
鎮魔淵方向忽然傳來巨響。封月敗天持刀而立,鎮魔碑上的秩序神鏈已有三道崩斷,紫霧中,一道由暗紫色法則鏈條組成的虛影正緩緩凝聚,虛影沒有具體形態,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百年了,‘鎮’的餘威,也該散了。”虛影開口,聲音仿佛從無數時空縫隙中傳來,“你以為他用自爆換來的是新生?不,他隻是為我鋪好了路。他鎮住了舊秩序,卻沒料到,新的‘逆縛’,將由我親手編織。”
“你想做什麼?”封月敗天握緊敗月鉤,刀身因灌注全力而微微顫抖。
“很簡單。”虛影輕笑,“讓‘天地枷鎖’徹底成為過去。用逆縛之鏈取代它,讓眾生不再被秩序束縛,隨心所欲,哪怕……最終重蹈滅世覆轍,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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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輪回之門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南天亦峰化門的意誌在這一刻蘇醒,無數輪回符文如潮水般湧向鎮魔淵,與影鎖的紫霧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青蒼山脈的情柔木紛紛垂下枝條,將所有生機之力彙入大地,試圖穩固因法則衝突而龜裂的地麵。那些潔白的花瓣隨風而起,在空中凝聚成南宮情柔模糊的身影,她伸出手,一道柔和的創生之息跨越千裡,落在封月敗天與白劫蓮情身上。
“看來,‘鎮’留下的‘種子’,比我想的更頑強。”影鎖的虛影緩緩抬起“手”,暗紫色的法則鏈條開始瘋狂生長,“但沒用的。逆縛之鏈一旦完成,你們的守護,你們的生機,你們的輪回……都將成為它的養分。”
就在暗紫色鏈條即將觸碰到鎮魔碑的瞬間,一道清亮的童聲忽然響起:“叔叔,你在做什麼呀?”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出現在鎮魔淵邊緣,他手裡攥著半塊麥餅,好奇地看著那道虛影。男孩的額頭上,有一個淡淡的印記,正是情柔木花瓣的形狀。
影鎖的動作猛地一滯,似乎對這突然出現的生命感到困惑。
封月敗天與白劫蓮情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心。
“影鎖,你錯了。”白劫蓮情舉起焰聖無極天刀,冰藍火焰中燃起金色的光芒,“無名留下的,從來不是‘鎮’的餘威,而是……讓我們有勇氣繼續守護的信念。”
“逆縛之鏈要取代天地枷鎖?”封月敗天的敗月鉤劃破夜空,刀光中倒映著輪回之門的金光與情柔木的綠意,“先問問我們手裡的刀!”
影鎖的虛影發出一聲冷哼,暗紫色的鏈條再次席卷而來。
這一次,沒有無名神魔擋在前方。
但輪回之門的金光更加璀璨,情柔木的綠意蔓延成海,焰聖天刀的冰焰焚儘虛妄,敗月鉤的刀光斬斷迷茫。
還有那個站在深淵邊緣的小男孩,他似乎並不害怕,隻是對著虛影揮了揮小手,然後轉身跑向遠方,他的身後,是新生的大地,是炊煙嫋嫋的村落,是無數正在為明天而努力的生靈。
紫雨漸漸停歇,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
影鎖的虛影在金光與綠意中漸漸淡去,卻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這隻是開始……當逆縛之鏈完整的那天,我會再來。到那時,你們還能守住什麼?”
鎮魔碑重新歸於平靜,隻是斷裂的三道神鏈上,多了幾抹無法抹去的暗紫色。
白劫蓮情收起天刀,望向東方泛起的朝霞:“他說的對,這隻是開始。”
封月敗天插回敗月鉤,指尖輕撫過鎮魔碑上的裂痕:“那又如何?百年前我們能戰,百年後……照樣能戰。”
輪回之門的光暈恢複柔和,卻在石門深處,多了一道若隱若現的暗線,如同沉睡的眼睛。
青蒼山脈的那株古老情柔木,在晨曦中輕輕搖曳,托著那枚碎片的位置,長出了一顆小小的嫩芽,嫩芽上,半道符文旁,似乎正有新的紋路在緩緩滋生。
遠方,那個小男孩跑過一片開滿野花的山坡,他的笑聲清脆,驚起幾隻彩色的飛鳥。飛鳥掠過天空,翅膀上沾染的最後幾滴紫雨,落在了一片剛剛破土的新芽上。
新芽微微一顫,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蘇醒。
終章·待續)+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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