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永臨皺眉，正思索著對策，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他示意眾人隱蔽，探頭望去，隻見幾個北狄士兵正押著一個穿著漢軍服飾的年輕人走過來，那年輕人似乎受了傷，步履踉蹌，卻依舊昂首挺胸，嘴裡還在不停地咒罵著。
“是張校尉！”葉安明低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張校尉是年家軍的老將，三天前的激戰中失蹤，沒想到竟成了俘虜。
年永臨心中一動，一個計劃在腦海中成型。他對葉安明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帶人按原計劃行動，自己則悄悄繞到了那隊北狄士兵的側後方。
就在北狄士兵將張校尉押到一個帳篷前，準備進去通報時，年永臨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裂冰劍劃破夜空，帶起一道淩厲的寒光，瞬間便洞穿了為首那名士兵的咽喉。其餘幾人猝不及防，被他快如閃電的劍法殺得措手不及，轉眼間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將軍！”張校尉又驚又喜，眼中泛起淚光。
“沒時間多說，跟我走！”年永臨扶起他，正準備撤離，卻聽到周圍傳來了急促的號角聲和喊殺聲——葉安明那邊得手了，但也驚動了敵軍！
“不好，被發現了！”年永臨低罵一聲，拉著張校尉就往預定的回撤路線跑。身後，無數火把如同潮水般湧來，喊殺聲震天動地。
“將軍，你先走！我斷後！”張校尉掙脫年永臨的手，從地上撿起一把刀，臉上露出決絕的神色，“我這條命是將軍救的，今天該還給將軍了！”
年永臨眼眶一熱，卻沒有時間猶豫。他知道此刻不是矯情的時候，隻有活著回去，才能對得起犧牲的弟兄們。“保重！”他留下兩個字，轉身衝入了夜色之中。
身後傳來張校尉的怒吼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很快便歸於沉寂。年永臨的心像被刀剜一樣疼，但他沒有回頭，隻是咬緊牙關，拚命向前跑。
當他帶著殘部衝回雁門關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城頭上的士兵看到他的身影，爆發出一陣震天的歡呼。年永臨站在城門口，看著身後寥寥無幾的弟兄，又看了看關外重新集結的敵軍，臉上沒有絲毫喜悅。
這場劫營雖然燒毀了北狄的部分糧草，暫緩了他們的攻勢，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權相在朝中虎視眈眈，北狄在關外蠢蠢欲動，京城裡還有他放心不下的人……
他再次從懷中掏出那方素箋，艾言知娟秀的字跡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晰。“萬事小心，等你回來。”
年永臨輕輕歎了口氣，將素箋重新收好，轉身登上城頭。朔風依舊凜冽，但他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傳令下去，加固城防，準備迎戰。”他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雁門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弟兄們，我們身後是家國百姓，是我們要守護的一切。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能讓北狄人踏過雁門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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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舉起兵器，齊聲呐喊，聲音刺破雲霄，暫時壓過了關外的風聲和敵軍的叫囂。年永臨站在城頭，望著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為了家國，為了弟兄，也為了那個在京城等著他回去的人。他要讓她知道，他不僅能聽懂她的“心憂”，更能為她撐起一片沒有風雨的天空。哪怕，這片天空需要用鮮血和生命來鑄就。
城樓上的鼓聲再次擂響，沉悶如雷，震得人耳膜發顫。年永臨扶著垛口的手微微用力，指腹磨過粗糙的磚石，留下幾道淺痕。沈策匆匆奔來，甲胄上沾著新的血汙，聲音帶著喘息：“將軍，北狄又開始攻城了，這次是盾車在前，弓箭手掩護，攻勢比之前更猛！”
年永臨低頭看向城下，北狄士兵如同蟻群般湧向城牆，密密麻麻的盾車連成一片移動的堡壘，將箭矢的威力削弱了大半。城牆上的滾石擂木已經所剩無幾，士兵們隻能用刀劍劈砍爬上城頭的敵軍，鮮血順著城牆的縫隙蜿蜒而下，在地麵彙成一灘灘暗紅的水窪。
“讓弟兄們節省體力，等他們靠近了再打。”年永臨沉聲道，目光掃過身邊一張張年輕而疲憊的臉。這些士兵大多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本該在家鄉耕讀勞作，卻被卷入這場殘酷的戰爭，臉上早已褪去了稚氣，隻剩下與年齡不符的堅毅。
他忽然想起艾言知曾說過，她那個世界沒有這樣無休止的戰爭，人們可以安穩地讀書、工作、陪伴家人。那時他隻當是癡人說夢，此刻卻莫名地生出一絲向往。如果真有那樣的世界，這些少年是不是就不用在這裡流血犧牲？
一支流矢呼嘯著擦過年永臨的耳畔，釘在身後的城磚上，箭羽兀自顫抖。他回過神，拔出腰間的裂冰劍，劍身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光：“跟我來！”
他率先衝向前線，長劍揮舞間，將一名爬上城頭的北狄士兵斬落馬下。溫熱的血濺在他的臉上，帶著濃重的腥氣。身邊的士兵受到鼓舞，也紛紛振作精神，與敵軍廝殺在一起。
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日頭升至半空，北狄的攻勢才漸漸減弱。城頭上屍橫遍野，幸存的士兵拄著刀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每個人都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年永臨靠在城牆上，胸口劇烈起伏，左臂不知何時被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衣甲。葉安明遞過來一塊乾淨的布條，低聲道：“將軍，包紮一下吧。”
年永臨擺擺手，目光落在遠方的天際。那裡，一朵孤雲正緩緩飄過，讓他想起艾言知送他的那方素箋。他從懷中掏出素箋，小心翼翼地展開，陽光透過信紙，將上麵的字跡映照得格外清晰。
“等你回來。”
這四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他疲憊的身體重新注入了一絲力量。他將素箋貼身收好，站起身，對著沈策道：“清點傷亡，掩埋屍體，剩下的人輪流休息，晚上……我們還要再劫一次營。”
沈策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末將遵命！”
年永臨望向關外，北狄的營帳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知道前路依舊艱難，甚至可能再也回不到京城，見不到那個讓他牽掛的人。但隻要一想到艾言知那雙清澈的眼睛，想到她那句“等你回來”，他就覺得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值得。
因為他知道，在遙遠的京城，有一個人懂他的家國情懷，懂他的身不由己，懂他深藏在冰冷鎧甲下的那一點柔軟。這份懂得，便是他在這血火之中，支撐下去的全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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