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令牌,扔給艾言知:持此令牌去碼頭找渡月舫,或許能保你一程。但記住,殤影閣的船,上去了,就未必能全身而退。
話音未落,青衫身影已消失在暮色中,隻留下空氣中一縷若有若無的笛音,像極了年永臨曾在彆院吹奏過的調子。
艾言知握緊手中冰涼的令牌,忽然想起年永臨離京前夜,她也是這樣站在他麵前,說要跟他一起去邊關。那時他沉默良久,隻說了句言知,等我回來。
等。這個字在亂世裡,太奢侈了。
收拾行裝,我們連夜出發。她轉身對身後兩人道,聲音已恢複平靜,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白槿言望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姑娘,其實......
其實什麼?艾言知回頭。
白槿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沒什麼。我去備馬。
看著白槿言匆匆離去的背影,艾言知若有所思。從遇到煞風派追殺開始,白槿言的反應就透著古怪,她似乎認識那些殺手的路數,甚至對殤影閣的事也格外了解。東方塵如說的,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茹夢一邊打包行李,一邊碎碎念: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讓將軍把我們留下。到了前線,我就算端茶送水,也能幫上點忙啊......
艾言知沒接話,隻是走到案前,拿起那封被遺忘的信箋,重新展開。在望君安三個字的末尾,有個極淡的墨點,像是不經意滴上去的。可她知道,年永臨寫字極穩,從不會有這樣的疏漏。
她忽然想起密信上的朱砂印記,形狀竟與這墨點有幾分相似。
心頭猛地一跳,一個荒謬卻又揮之不去的念頭浮現出來:年永臨,他是不是也知道的存在?甚至......與有著某種聯係?
這個念頭讓她背脊發涼。如果連她最信任、最渴望其的人,都藏著這樣的秘密,那她所堅持的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窗外的風聲更緊了,卷著幾片枯葉撞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誰在暗處竊竊私語。艾言知將信箋重新折好,連同那枚青銅令牌一起塞進錦囊。
前路是刀山火海,是迷霧重重,是不知何時會出現的背叛與犧牲。可她彆無選擇。
就像年永臨無法放下家國責任,她也無法放下他。這份懂得,這份牽掛,早已成了刻在骨血裡的執念,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要縱身一躍。
夜色漸濃,三匹快馬從彆院後門悄然駛出,朝著碼頭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踏碎了滿地月光,也踏碎了最後一絲安穩的幻夢。
艾言知伏在馬背上,望著前方被夜色吞噬的道路,忽然輕輕念起那句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風穿過她的發絲,帶著北境的寒意,仿佛在回應她的低語。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後,一道青衫身影立於牆頭,望著遠去的馬蹄印,吹起了一支蒼涼的笛曲,笛聲在夜空中盤旋,最終消散在無邊的黑暗裡。
抉擇已下,歧路在前。從此風雨同舟,或是殊途陌路,都隻能憑命而行。
馬隊行至半途,忽聞林間傳來異動。白槿言勒住韁繩,低聲道:“有埋伏。”話音未落,數道黑影已從樹後竄出,手中短刃泛著幽藍寒光,顯然淬了劇毒。
茹夢驚呼一聲,卻強撐著拔出腰間匕首。白槿言翻身下馬,軟劍如白蛇出洞,瞬間纏住為首者手腕。艾言知雖不懂武功,卻迅速從行囊中摸出火折子與硫磺粉——這是她依現代知識準備的防身之物,此刻揚手撒出,硫磺遇火燃起刺鼻濃煙,逼得黑衣人後退數步。
“是煞風派的手法。”白槿言劍光翻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們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正纏鬥間,遠處忽然傳來清亮笛音,黑衣人動作一滯。艾言知心頭微動,是“聽”的笛聲。果然,數枚銀針破空而來,精準釘中黑衣人的穴位。他們僵在原地,隨即倒地不起,竟是被瞬間製服。
青衫身影自樹後走出,麵具上沾了些夜露。“我說過,水路危險。”他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這些隻是前哨,厲寒鋒的主力,怕是已在碼頭等候。”
艾言知握緊韁繩:“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聽先生深深看她一眼,忽然轉身吹了聲呼哨。片刻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林中駛出,車夫戴著鬥笠,看不清麵容。“這車能帶你繞開碼頭暗哨,直達渡口。”他遞給艾言知一枚玉佩,“到了渡口,持此玉佩找艄公老周。”
白槿言皺眉:“你為何要幫我們?”
聽先生的目光掠過艾言知衣襟處的錦囊,那裡藏著年永臨的信物。“或許是……不想看某些人,輸得太慘。”他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便轉身沒入林中,笛聲再次響起,卻帶著幾分蕭瑟。
馬車轆轆前行,艾言知掀開車簾,望著天邊殘月。她忽然明白,自己踏上的不僅是前往前線的路,更是一條布滿迷霧的抉擇之途。“硯”的邀約、年永臨的囑托、聽的相助、白槿言的秘密……無數絲線纏繞,而她,正站在這蛛網中央。
“姑娘,”白槿言的聲音打破沉默,“到渡口了。”
艾言知深吸一口氣,攥緊了那枚冰涼的玉佩。前路縱有千難萬險,她也要走下去——為了年永臨,為了那份“知我”的默契,更為了在這亂世中,守住一點不肯熄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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