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明望著他堅毅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麼。無論處境多麼艱難,隻要這位將軍還站著,這支部隊就不會垮。他們是孤軍,卻也是支撐天下的砥柱。
夜色漸深,斷雲城如一頭負傷的巨獸,在黑暗中沉默喘息。城樓上,年永臨獨自佇立,望著京都的方向,寒風掀起他的戰袍,獵獵作響。他不知道,這場仗還要打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見到艾言知。但他知道,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必須守下去——為了家國,為了袍澤,也為了那個在遠方牽掛著他的人。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叛軍的號角再次響起。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更加凶狠。年永臨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槍尖直指蒼穹。城樓下,黑壓壓的敵軍如潮水般湧來,仿佛要將這座孤城徹底吞沒。
“弟兄們,”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城樓,“身後,是家國父老。今日,我們便與斷雲城共存亡!”
“共存亡!”殘存的士兵們齊聲呐喊,聲音雖弱,卻震徹雲霄。
刀光劍影再次交織,鮮血染紅了初升的朝陽。年永臨衝在最前麵,長槍舞動如龍,每一次刺出,都伴隨著一聲怒吼。他知道,自己或許真的撐不下去了,但他彆無選擇——他是年家的兒子,是這支孤軍的將軍,是這座城最後的希望。
激戰中,一支冷箭突然從暗處射來,直指他的後心。葉安明嘶吼著撲過來,用身體擋住了那一箭。“將軍……走……”他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年永臨懷中。
“葉安明!”年永臨目眥欲裂,抱著他冰冷的身體,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力。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笛聲,清越悠揚,卻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年永臨一怔,這笛聲……像極了當初在途中救過他的“枕鶴聽風”。他抬頭望去,隻見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過叛軍陣中,所過之處,慘叫連連。
叛軍的攻勢竟再次混亂起來。年永臨握緊長槍,眼中重新燃起鬥誌。無論來者是誰,這都是他們的機會。
“殺!”他怒吼著,再次衝向敵軍。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了他染血的臉龐,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不滅的火焰。他不知道,這場戰爭何時才能結束,但他知道,隻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必須戰鬥下去——為了那些犧牲的弟兄,為了遠方的牽掛,也為了那句未曾說出口的“知我”。
斷雲城的攻防戰,仍在繼續。而這座孤城,以及城中的孤軍,正用血肉之軀,譜寫著一曲悲壯的戰歌。
血珠順著槍纓滴落,在結霜的城磚上暈開點點暗紅。年永臨一腳踹開撲來的叛軍,槍杆猛地砸在雲梯橫木上,木屑飛濺中,幾名攀爬的敵軍慘叫著墜落。他餘光瞥見西側城牆出現缺口,殘存的三十餘名士兵正用身體堵住缺口,被敵軍的長刀一片片割倒。
“跟我來!”他嘶吼著調轉槍頭,踩著屍骸衝向西側。剛跑出兩步,後腰突然一陣劇痛,一支短箭穿透甲胄沒入皮肉。他悶哼一聲,反手拔出箭簇,血窟窿裡立刻湧出滾燙的血,瞬間浸透了衣袍。
“將軍!”幸存的親兵哭喊著圍上來,想替他包紮。年永臨揮手打開他們的手,長槍拄地勉強站穩:“守住缺口,我沒事。”話音未落,喉頭一陣腥甜湧上,他強行咽下,視線已開始發花。
那道白影不知何時飄至城樓,笛音陡然轉急,如利刃般割裂戰場的嘈雜。年永臨看見叛軍主將突然捂喉倒地,身後的親衛群龍無首,陣型頓時潰散。“是‘聽’!”他心中一動,這位神秘人竟在此刻再次出手,難道是受了誰的囑托?
“將軍,看那邊!”一名老兵指著東方,聲音發顫。年永臨望去,隻見晨曦中揚起數麵旗幟,為首一麵竟是七絕門的青竹令旗,緊隨其後的是繡著白花的止花宮旗號,更遠處,無數手持農具、刀劍的流民正呐喊著衝向叛軍後陣——是義軍,真的是義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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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了……”年永臨喃喃道,緊繃的脊背驟然鬆弛,眼前一黑差點栽倒。親兵慌忙扶住他,才發現將軍後背的血已浸透了整片戰甲,順著褲腳在地上積成一灘。
七絕門弟子的劍法如行雲流水,青影翻飛間,叛軍的陣型被撕開一道口子;止花宮女弟子的袖箭刁鑽狠辣,專射敵軍手腕咽喉;義軍雖武器簡陋,卻憑著一股悍勇之氣,將叛軍的後隊攪得七零八落。城樓上的殘兵見狀士氣大振,嘶吼著發起反擊,竟硬生生將敵軍壓了回去。
白影在亂軍中幾個起落,飄至城樓邊。年永臨抬眼望去,隻見來人蒙著白紗,身形窈窕,手中玉笛上還沾著血珠。“為何幫我?”他聲音嘶啞。
笛音停了,來人輕笑一聲,聲音清冽如冰泉:“有人托我護你周全,說……你若死了,她會傷心。”說罷,白影一閃,已消失在硝煙中,隻留下一支沾著梅香的玉簪,落在年永臨腳邊。
那玉簪樣式簡潔,正是艾言知常戴的款式。
年永臨撿起玉簪,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簪身,眼眶猛地一熱。是她,一定是她。是她聯絡了義軍,是她請動了七絕門與止花宮,是她……一直在背後支撐著他。
“將軍,叛軍退了!”士兵們歡呼著,聲音裡帶著哭腔。年永臨望著敵軍潰敗的背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鮮血濺在玉簪上,紅得刺目。他靠在垛口上,望著東方漸亮的天色,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他還不能倒下。
因為有人在等他,等他回去,聽他說一句藏了太久的“知你”。
城樓下,義軍正清理戰場,七絕門弟子在救治傷員,止花宮女弟子們默默收斂陣亡者的屍體。陽光灑滿斷雲城,照亮了滿地狼藉,也照亮了幸存士兵臉上劫後餘生的慶幸。
年永臨握緊那支染血的玉簪,緩緩站直身體。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通往京都的路依舊鋪滿荊棘。但此刻,他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來自遠方的牽掛,是穿越烽火的相知,是支撐他走過萬劫不複的,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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