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澤餘的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像是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又或許隻是光影的錯覺。“你需要這個答案,來接受我的保護?”他反問,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或許是嘲諷,或許是彆的什麼。
離悅月啞然。是啊,在生死危機麵前,追問動機似乎顯得有些矯情和不合時宜。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至少此刻,他的保護是她急需的。
“我……明白了。”她最終低下頭,避開了他過於銳利的目光,輕聲道:“多謝殿下。”
明澤餘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門口,在珠簾前停下腳步,並未回頭。“好好休息,今夜不會再有事。”說完,便掀簾而出,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他離開後,室內那股無形的壓力似乎也隨之消散。離悅月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般,癱軟在軟榻上。她望著桌上那枚幽藍的碎片和瓶中蠕動的黑氣,隻覺得前路迷霧重重,危機四伏。而明澤餘那句“我護你”,像是一道堅固的屏障,暫時隔開了外界的風雨,卻也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與他,與這未知的漩渦,更緊密地捆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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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槿兒見明澤餘離開,這才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新煎好的安神藥進來。“小姐,藥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吧。”
離悅月接過藥碗,濃鬱的苦澀氣味撲鼻而來。她閉了閉眼,將碗中的藥汁一飲而儘。溫熱的藥液帶著難以言喻的苦澀滑入胃中,卻奇異地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一些。
“槿兒,”她放下藥碗,看向正在收拾的小丫頭,“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槿兒愣了一下,不明白小姐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奴婢自七歲被買入府,就一直在小姐身邊伺候,到如今……快八年了。”
八年……離悅月默默計算著,原主如今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那……你可知曉,我以前……我是說,在更早之前,是否與三殿下……有過什麼交集?”她斟酌著用詞,試探地問道。
槿兒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眼神遊移,不敢與離悅月對視,小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小姐……您、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奴婢……奴婢不太清楚……”
她這反應,分明是知道些什麼,卻又不敢說。離悅月心中疑竇更深,放緩了聲音:“槿兒,今夜之事你也看到了,有人想要我的命。三殿下出手相護,卻原因不明。我若連自己過去可能牽扯何事都不知道,如何能安心?又如何能判斷,該信誰,不該信誰?”
槿兒咬著嘴唇,臉上滿是掙紮。她看了看自家小姐蒼白卻堅定的臉,又想起方才那驚險的一幕,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壓低聲音道:“小姐……其實、其實奴婢知道的也不多……隻是隱約聽府裡一些老人提起過……說小姐您小時候,似乎、似乎曾在宮裡的宴會上見過三殿下幾次……後來……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小姐您就大病了一場,好些事情都記不清了……再後來,老爺就把我們送到偏遠的莊子上住了好幾年,直到前年才接回帝都……”
斷斷續續的話語,拚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幼時相識,宮中宴會,大病失憶,遠避莊子……這背後,定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明澤餘對她超乎尋常的關注與保護,是否就源於這段被遺忘的過去?
“還有呢?”離悅月追問道,“關於三殿下,你還知道什麼?或者,關於我的……身世?”
槿兒茫然地搖了搖頭:“更多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那些老人在小姐您被送走後,也大多被打發走了……奴婢隻記得,接我們回京時,老爺嚴厲告誡過,不許再提以前的事,尤其……尤其是關於宮裡和三殿下的……”
離府長輩的刻意隱瞞,更顯得此事非同小可。離悅月靠在引枕上,隻覺得頭痛欲裂。原主留下的,不僅是一具身體,更是一個巨大的、充滿危險的謎團。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極輕微的、有規律的叩擊聲。
離悅月心中一凜,示意槿兒噤聲。
“離小姐,是我,樓解。”窗外傳來壓低的聲音,是明澤餘身邊那個忠誠可靠的護衛。
槿兒看向離悅月,見她點頭,才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樓解並未進來,隻是隔著窗戶縫隙,遞進來一個小巧的、散發著淡淡藥香的錦囊。“殿下吩咐,將此‘寧神囊’置於枕邊,有助安眠,亦可防備一些低階的迷魂邪術。”
槿兒連忙接過,道了謝。
樓解繼續低聲道:“今夜襲擊者的殘骸與氣息樣本,已加急送往可信之處查驗。府內外的防衛已按照最高規格重新布置,暗處亦有我們的人潛伏,請小姐安心。若有任何異動,隻需拉動床頭的銀鈴即可。”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條理清晰,帶著軍人特有的乾練,無形中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
“有勞樓護衛。”離悅月隔著窗戶道。
“分內之事,小姐客氣。”樓解說完,身影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退去。
槿兒將寧神囊小心地放在離悅月的枕邊,一股清冽安神的藥香緩緩彌漫開來,確實讓人心神舒緩了不少。
“小姐,看來三殿下是真的很在意您的安危呢。”槿兒小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
離悅月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那枚錦囊。明澤餘的安排,可謂周密細致,麵麵俱到。從人身安全到心神安寧,都考慮到了。這種全方位的“保護”,讓她在感到一絲安心的同時,那股身不由己的束縛感也愈發清晰。
她就像一顆突然被投入巨大棋盤的棋子,看不清棋局的全貌,甚至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兵是卒,還是彆的什麼。下棋的人是誰?目的是什麼?明澤餘是執棋者,還是另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而那個隱藏在暗處、驅動邪惡力量欲置她於死地的,又是何方神聖?
還有白槿雙……她今日邀約,點破自己“魂靈有異”,暗示帝都暗藏邪祟之力……她是否知道更多內情?她的立場又是什麼?
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交織成一片更濃的迷霧。
夜更深了。攬月小築內外一片寂靜,隻有巡邏護衛規律的腳步聲偶爾傳來,提醒著人們這不平靜的一夜尚未真正過去。
離悅月躺在床榻上,枕著那枚寧神囊,鼻尖縈繞著清苦的藥香,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意識卻異常清醒。明澤餘那句“我護你”的話語,槿兒透露的零星過往,古籍上記載的蝕心蠱,黑衣人自爆的黑煙,白槿雙清冷的目光……一幕幕在眼前交替閃現。
她知道,從今夜起,一切都不同了。她不能再僅僅作為一個旁觀者,一個試圖融入異世的穿越者而存在。危機已至,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她必須主動去探尋真相,去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去掌握能夠自保甚至反擊的力量。
明澤餘的庇護或許是一時之安,但絕非長久之計。唯有自身強大,才能在這波譎雲詭的迷局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生路。
她握緊了藏在袖中的、來自現代的一支普通金屬發簪——這是她僅存的、與過去世界唯一的聯係,此刻卻成了她汲取勇氣的一點憑借。
窗外,天際隱約透出一絲極淡的灰白,長夜將儘,但黎明之後的,未必就是光明,也可能是更深、更濃的迷霧。
而她,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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